家味寄相思

图片来自网络

这个春节，在简书霸屏的莫过于“年味”，天南海北的简友们回忆着年的美味，介绍着年的习俗，讲述着年的故事……

而维系这岁月的，串起这年味的，便是食物了。在食物浓郁的烟火味里，蕴藏着世间最质朴的人情，它以温暖的力量，轻柔地抚平人们心口的皱褶；它用幸福的香气，温柔地慰藉人们疲惫的心灵。

记忆的长河中，一艘满载爱意的小船缓缓驶来……

看袅袅的炊烟，飘飘悠悠，带着香气盘旋在屋顶；听熟悉的家常，絮絮叨叨，带着温情萦绕在心间。

那一年，新婚的我第一次在老公家过年，当我带着忐忑跨进了青砖砌成的小屋，看到婆婆早已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忙碌着了。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傻媳妇，对厨艺一窍不通。在厨房里转悠着，感觉自己打个下手都是多余的。

既来之则安之，边看边学边聊天，既能学到厨艺，又能增进婆媳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年夜饭，我们家一定不能少的是喜蛋。”婆婆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做喜蛋。

我第一次听说年夜饭要吃喜蛋，也不知道喜蛋长什么样子。看我一脸的好奇，婆婆故作神秘地说：“喜蛋，是我们家的传家菜，是你外公当年在浙江嘉兴当厨师的时候学来的，这道菜味道好，彩头好，只是很费功夫。”

老公家跟浙江嘉兴相邻。喜蛋还有一个雅称叫文武蛋，是流行于浙江嘉兴和苏州吴江南部一带的民间私房菜。每逢过年过节和喜庆宴席，这道菜是必不可少的，估计也是它的寓意好吧。

婆婆烧菜的技艺在小镇附近是首屈一指的，因为婆婆的父亲，我们的外公是厨师出身，婆婆应该是得到过真传的。

说话间，婆婆的厨艺展示已拉开序幕：

一块新鲜的猪腿肉，娴熟的刀工，伴随着砧板上节奏欢快的鼓点，细细的粉色肉末瞬间铺陈在雪白的塑料砧板上，转动刀锋，卷起肉末，放入大碗中，加入小葱和调味料，一双筷子在碗中不停地旋转，不一会，一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肉泥放在了眼前。

一锅煮好的鸡蛋，在我灵巧的双手鼓捣下，晶莹剔透地脱壳而出，如一块块白玉在盆中翻滚着。婆婆接过鸡蛋，用一根洗干净的棉线，往鸡蛋中间一拉，鸡蛋一分为二，鹅黄色的蛋黄在蛋白的映衬下，显得越发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为了让每个鸡蛋和肉末均匀搭配，婆婆把肉泥分成和蛋一样的份数。一只手拿着鸡蛋，另一只手蘸点黄酒，在蛋面上拍几下，然后把分好的小肉团扑在蛋面上，轻轻揉捏几下，经过婆婆粗糙的手指按揉之后，肉和蛋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一切准备停当，最关键和最考验技术的时刻到了。

锅里放上少许油，一个个粉红雪白交相辉映的喜蛋放入油锅中，伴随着吱吱的煎炸声，在锅中欢快的翻腾着。渐渐地，喜蛋被染上了颜色，光滑雪白的蛋皮起皱成焦糖色，滚烫的油温给肉饼染上了红褐色。一勺鸡汤，少许鲜酱油，盖上锅盖，锅边徐徐升腾的热气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当大年三十的最后一抹夕阳收起时，全家人欢天喜地地围坐在桌旁，一盆洒满葱花的喜蛋端上桌，香气遍布小屋的每一个角落，咬上一口，慢慢咀嚼，鸡蛋的香味和肉的鲜味充斥在整个口腔，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味。

屋外寒风瑟瑟，屋里欢声笑语，小小的屋子里，每个人都靠得很近，以至于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声，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倍感温暖。

婆婆身上的烟火味、喜蛋的鲜香味、小屋里萦绕的欢笑声，成了我心中年的模样！

不管岁月如何变迁，生活如何改善，每逢过年，我们依然想念那飘着炊烟的屋顶，依然想念那散发着鲜香味的喜蛋，依然想念着婆婆身上的烟火味……拖家带口回老家过年，依然是我们不二的选择！

三年前暑假，婆婆突然发病，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辗转上海各大有名的脑科医院，最后通过各种关系，联系到了华山医院的脑科老专家的时候，婆婆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因为婆婆之前神志不清，不配合治疗，各种检查无法正常进行，医生始终无法确诊。

最后老专家决定进行开颅手术，如果一般的肿瘤还有好转的希望，如果是胶质瘤的话就基本上宣告了生命的终止。

手术从上午8点到中午12点，整整四个小时，化验结果确诊为脑部胶质瘤。从此，婆婆就再来没有醒过来，靠着呼吸机，白蛋白在医院的病床上，没有任何知觉地度过了她生命的最后几个月。

腊月十六，操劳了一辈子的婆婆，就这样离开了我们。

这个年，对于我们家来说，非常沉重，也很伤感。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再也看不到婆婆忙碌的身影。

后来，当大年三十的第一缕霞光升起的时候，我和弟妹早已挽起了袖管，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屋顶的炊烟依旧带着香气，飘飘悠悠；妯娌俩的絮叨依旧带着温情温暖和相互的帮衬。

我们学着婆婆的一举一动，分工合作，一个剁肉，一个切蛋，一个揉捏，一个掌勺，我们家的传家之菜--喜蛋，依然出现在年夜饭的餐桌上。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围坐在一起，彼此靠近，彼此温暖，这一定是远在西天的婆婆最想看到的。

逝者已逝，告慰先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接过家人的锅铲，把家的味道传承下去。这传承下来的，不仅仅是一道菜，还有婆婆的勤劳和智慧。

婆婆，您放心吧，我们会一代一代地传下去，您一直都在我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