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杀死了一条金鱼
我小时候经常搬家，印象里住过的地方也有四五个。
父母的职业如果要仔细算算，可以被称为商人，但很不准确，我以为的商人是一定有一个确切的地址的。
写家庭信息表时，我一直很纠结父母工作单位这一项，总不能让我填上一个家庭住址吧？更何况这个住址还不一定会保留很久。
我在成都一直待到五年级，学校在现在沙河源那边，是一个公立学校。前几年我还专门去看过，周围的那些房子拆的差不多了，围着学校修了一圈的小区，地方还是那个地方，没有扩建只是铺上了橡胶跑道，连教学楼都还是那个样子。
名字我当然是记得——王贾桥小学。
我妈在搬新家的前一天，带着我从学校到新住址走了一次。当时只是去拿钥匙，她做梦都没想到我把那条路记下来了，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我在第二天一个人跑回家吃午饭。
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找得到那个地方。我中午放学的时候，用我妈给的五块钱买了一碗四块五的酸辣粉，那味道太酸爽了，吃了两口直接被呛得吃不下第三口，眼泪鼻涕伴着涨红的脸。
我现在只要一吃酸辣粉，都是一个样子，呛得满脸通红，涕泗横流。小时候也是胆子大，也是因为真的饿，就自己摸索着回去了。
我在那里发生过许多很有趣的事，比如早上一定会去吃一碗两块钱的凉面，起晚了穿着熊熊拖鞋去上课，吃了过期的汤圆水饺得了肠胃炎，买大白兔奶糖撞破了头......
我要说的却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或许还有一点悲伤的成分。
学校外面经常有卖小东西的商贩，吃的玩的什么都有。小孩子大概都喜欢小动物吧，猫猫狗狗都是很可爱的。我看见过卖小鸡仔的——鸡仔被涂得五颜六色，我自恃养不活这样的小东西。
小时候钱总被限制的很厉害，身上攒了好久的两三块钱，要用的时候就格外的小心翼翼。抵不住想要喂养点生命的欲望，用全部家当买了四条金鱼。
但我的钱只够买金鱼，甚至连一包饲料都买不起。回到家，我找来一个大大的瓶子，把瓶口割掉就给了这些鱼一个新家。
我妈在看见我把这些小东西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十分生气了：“你这喂得了几天？”转眼又告诉我小心那些野猫，不要明天一早起来就被吃掉了。
我看着瓶子里的四个小东西，笑的咧开了嘴。每一条都不一样，每一条都那么好看。五彩斑斓的身体，各式的尾巴，凸起的鱼鳃鱼眼。偶尔吐出来一两个泡泡，这样鲜活的生命，无时无刻不让我感到兴奋。
它们吃什么呢？我其实还蛮头疼这个问题。鱼，应该吃草吧？想起以前去钓鱼的时候，那些鱼塘里飘着的草叶，我坚信鱼是要吃草的。
那天我妈买了“过河菜”回来，我把菜杆子切碎了倒在瓶子里，希望它们不会被饿着。水太清了，不是说水清则无鱼么？我把自己第二天的牛奶倒了一点进去。
嗯！这样看起来就好多了。
当时那个住处，连着的是一户老成都才有的瓦房。有两层，从我家那刚好看见房顶，老房子的基本材料是木头，墙是用竹编混着沙土制成的。那座房子对我来说充满了神秘感，里面住着的人我没有见过，听着他们走在木板上发出吱吱呀呀得响声。
成都六点天还不见得亮，我起来给鱼换水。天太黑，我端着瓶子小心翼翼地往水池走，心里害怕极了。
换完水，我发现少了一条鱼，摸摸索索的找——多半是掉地上了。
天还没有亮，不敢发出很大的声音，我就像是一只饿急了的野猫，在地上找一条可怜的鱼。
来来回回好几次，我终于是没有找到。只好端着瓶子回去，到阳台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一滑，听到一声脆响。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踩到了什么东西。第一反应是猫屎，把拖鞋拿起来闻没有酸臭味。
对面的房子发出吱吱呀呀得声音，像是有什么怪物要出来了一样。我穿上鞋子溜进了房间，呼出大大的一口气。
金鱼的尸体在清早被发现了。我在给水里面加牛奶的时候，发现了地上的金鱼。尸体简直惨不忍睹，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是被我踩死的，上面还有我的鞋印。
为此我极度的伤心，用卫生纸把它包起来，埋在我妈刚买的月季花盆里。用竹片写了“小金鱼之mu”插在那个小土堆前面。
小孩子的难过极容易被替代，伤心也并没有那么刻骨铭心。
剩下的三条金鱼依然美丽动人、五彩斑斓，鳞片会在阳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我靠着牛奶把它们喂养到了年后，期间由于回老家没办法照看，临走的时候倒了满满一盒牛奶进去。
再见到它们的时候，在浑白的水里，生灵活泼。我甚是意外，连着我妈也觉得意外。我换掉了水，让瓶子看起来干净清明，结果在第二天早上所有的鱼都死了个干净。
最终还是我害死了它们，自此我再不养小动物。
一
在金鱼的事情上，我还是保留着自豪。我成功的挑战了母亲的质疑。
长大一些后，我发现其实自己对于喂养并没有多大兴趣。我也许很喜欢逗弄那些猫猫狗狗，也喜欢抚摸别人的各式宠物，但要我自己去养任何一类，都是艰难的事情。
喜欢一样东西，并不代表你需要去拥有它，欲求不得的才配得上长久二字。
要认真的算起来，我目前只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但要用“在一起”来计算，应该可以包含五个人。
这是在我扪心自问后得出的结论。在一起的一定是喜欢的人么？其实这答案是不一定的，如果谈不上爱那也只能算得上有好感，更或许是情欲之类的其他原因。
G是我最近的一个恋爱对象，当然已经分手。分手以后，我内心平静的像和一个陌路朋友断交一样。
这个人，并不值得我喜欢。如果G看到这些，可能会被气死。G在分手后还跟我说做朋友，还每天发来消息问我在干嘛。
我不介意和前任做朋友，前提是我觉得这个人值得做朋友。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和G待得时间太久了，了解到这个人的性格和处事风格之后，要让我再和他做朋友，就很难。
G的出现很意外。我当时处于一个迷茫期，身边有一个待自己很好的人，但他并不表明自己的心意。我也不是一个十分主动的人，也就是这种契机，G出现了。
G很善于说好听的话。这也是我和他在一起的主要原因，真的不要以为在一起非得心心相惜，如果一个人恰好能补给你的需求就足够了。
最开始我认定这段关系不能投入感情，是由于他跟我算钱。那时候我们的关系也就才起步，出去吃饭我觉得AA或是轮换着来都可以，也没有太多的去管这些事情。直到有一次他要买床帘，要我付一半的钱。他家里并不缺钱，他虽然住宿舍但基本也是回家吃饭，每个月的零花钱比我生活费还多。我问他为什么要我付这一半的钱，他讲着讲着就开始跟我算这段时间一起出去的花销。
我不清楚是不是其他人谈恋爱会这样，但我觉得很可笑。我跟着他的思路开始跟他正儿八经的算起账来，最后的结论是他还欠我钱。我笑着要他把钱给我，他跟我说：“我们两个还说这些......”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这个人不值得被付出。
分手后他一直联系我的原因更简单不过，为了保住QQ的巨轮标识。分手这件事G跟我讲过好几次，很委婉说“让我们换一种关系相处”，我在第三次的时候成全了他。
要结束一段关系就必须要拿出果断和决心。虽然分手时他在电话那头哭得稀里哗啦，我还好声好气的安慰他，但心里其实很不耐烦。花言巧语听多了，再看他的那些表现，就觉得虚伪极了，该配合你演出的我睁大了眼。
我不再回复G发过来的任何消息。前段时间他看我删掉了他的微信，竟然跑过来跟我说“就算你消息不回复我也没有一点怨言，希望你能体谅我一点。”
二
小时候总是被告诫很多。那时候觉得大人是一种很特别的生物。自己的决定总是被否定或是轻视，幼年的自己渴望成长，成为可以被肯定的人。
稍大一些后发现，那些告诫并不总是对的。人们喜欢操纵其他人的生活，但自己本身的生活却过的一塌糊涂。
父母关于孩子感情方面的干预是我最不能理解的，成长过程中正常的感情发展被厄断，对于成年后的情感认知一定是有影响的。
“你还小，不要谈恋爱，好好学习。”这是我妈经常告诉我的一句话。做了十几年的好孩子，和初恋的事情到现在我都没有告诉过他们。
“我要工作，谈恋爱还早，不急。”现在这是我经常跟我妈讲的。也许也包含了报复的心理，但我本质上已经丧失了爱一个人的心理。
第一段感情之后，我再没有过那种心心相惜的感觉。像是我喜欢金鱼好看的模样，喜欢听G的甜言蜜语，我喜欢的只是我所爱好的一部分而已。
喜欢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它包含了爱的成分。而爱是对于所有的喜欢。
我妈他们总以为很多事情都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我总会和一个人结婚，总会生小孩。我不想过他们的那种婚姻生活，我身边的夫妻没有一对是让我觉得幸福的。
他们的结合，是出于父母的媒妁之言，出于做爱的意外结果，出于年岁的岌岌可危。
却唯独没有出于真心相爱的。
他们大多希望通过时间的磨合来调节关系，通过孩子来维系感情，通过家庭来保持安稳现状。
我不清楚在他们的心里有没有一个真心的人，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希望身边睡着的，是那个人。
于是我成了现在的我。因为某一个人的某一个成分在某一个时间内让我欢喜，就选择和这个人在一起，然后厌倦、分离。
好看的模样看久了也会烦的，甜言蜜语听多了也就索然无味了。我没有了发展长久关系的欲望，只想好好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一条金鱼，逃出了瓶子，死在了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