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也有了自己的裤子
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也有了自己的裤子
文|雁宸
图|雁宸
【如果一个人能一直被记得，那他便永远不会真正离开；如果一段友谊能一直被珍视，那它便永远不会真正逝去。】
虫虫
他奶奶站在门口，望着走在路上的我们，我们站在路上，望着面容苍老的她，隔着好远，都能看见她脸上的笑容。
“这是林林吧！”
“是呀！”妈妈笑着回应。
一顶黑色的皮制圆帽，帽顶上有一个黑色的小球，帽子盖在头上，却依然掩不住头大的事实。
放学路上，他踩了一脚地上的牛屎，隐隐约约记得是因为他之前无意踩了一脚，这才有意踩了一脚。我们笑得前俯后仰，他看到后立马跑了过来，用那只“臭脚”向我们发起进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样子，我已记不清，他的声音，我已无法识别，就连与他有关的记忆，也逐渐消散，唯一无法忘记的，便是这个片段。
三年级时，小虫被送到柳州读书。那时，我们不懂别离，也没有太多的伤感，只知道他去广东了。
外婆说，虫虫在那每门课都考90多分，有人说可能是老师为了让家长开心给分松一些。
我止不住地羡慕，却不知道在那个陌生的世界里也藏着让人难以预料的意外。
我已经忘了当时我的具体心情，只隐隐约约记得村里人说他葬在屋后的小山坡上。那是一片小竹林，远远地看着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之后每次经过都觉得那处地方略微阴冷。
曾经，一直想着要去他的坟前祭拜，却因为恐惧将时间点一推再推。现如今，我已然成年，却仍然害怕冰冷且又埋葬着尸身的土堆，但更害怕的是如死一般的沉寂。
唯一能将我们联系起来的人已渐行渐远，现在过去，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也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
蕊儿
朋友这个词，不会轻易说出口，闺蜜这个词，更不会。
然而，一直以来，我都把“闺蜜”这个词默默放在她身上，或许是为了纪念最初的友情，或许是为了祭奠已然遗失的美好。
虫虫离开后，就只剩下我和蕊儿相互陪伴。
我依旧记得那时上学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早上五点多就起床，途中窜进她家，等着一起上学。后来爸爸买了一辆面包车，很多次早上，我都是坐车上学。如果有同学和我打招呼，爸爸就会停下来让他们上车。有一次，我在车窗里看见她的身影，却不敢叫爸爸停车。我悄悄让她下次遇见时和我打声招呼，这样就可以和我一起坐车。她点点头，不过也没有打过招呼。
我依旧记得五年级时，老师留我帮她批改试卷，蕊儿放学后来到办公室，一边啃苹果一边等我。我知道，她最初是想离开的。将近六点时，老师才放我们走。没走多少路，天就黑了。蕊儿家在外婆家的中途，她到家之后，就剩我一个人在路上。没走几步，看着前面一片漆黑，我不敢再往前走，蹲在路边，看着蕊亮着灯的家，止不住地抽泣，却又不敢将声音扩得过大，生怕惊动了黑夜中某种不明生物。
我依旧记得那次下雨，只有她带了伞，本来共处一伞之下的我气冲冲地跑开。我并没有加快速度，只是跑出了伞，我始终走在她前方不远处，她也始终走在我后面不远处。后来，蕊在初中同学录里写到这件事，我才发现她并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事。
我依旧记得村里有一个不会说话的中年人，每次我和蕊走在一起时，他总是会伸出手，大拇指指向蕊，小拇指指向我。后来长大了，也长高了一些，再遇见时，他总是将大拇指指向我，却没有再伸出小拇指。
我们渐行渐远，是从六年级分班开始。我们很少见到，以至于偶尔一两次见到，竟不知如何向对方打招呼。后来再见面时，只得假装没有看见对方以避免尴尬，然而我却总是会在她经过后悄悄回头。
初中毕业时，互相交换了同学录，我才知道在她心里，我一直是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朋友。我也在同学录上贴了十来张贴画，写了尽可能多的文字，以表示我对这份友情的珍惜。
文字，能将人心底最深处的情绪表露出来，但是，如果感情只能通过文字才能被对方知道，难免显得有些苍白。
高中时，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却不同楼层。一次她来到我这层找一个女生，惊喜中略带失落，但我还是忍不住和她打招呼。
“林林。”
她笑着回应我，并用温柔的声音叫了我的小名。亲切的问候之后，留下的又是无声的空白，我们不知所措，匆忙转身。
那些美好的童年记忆瞬间被唤起，却又被现实无情地打散。
毕业后，关于她的生活，我只能从她断断续续的动态里得知。有时我们互相给对方点赞、留言。我以为，只要还存在互动，我们便从未真正失去彼此。
每次去外婆家时，还是会习惯性地望向那间房子。一次，她坐在房门口，四目相视的那一瞬间，我迅速移开视线。
我们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穿行，当遇到彼此时，又回归到最初的羞涩和不知所措。
现如今，我决定一点点地退出QQ，也发现她的空间已经设置了访问权限。
最初的友谊，就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帷幕。庆幸的是，他们的离开，都是在我还不懂如何感伤的年纪。
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虫虫没离开，不知我们会不会一如往常，奔跑跳跃于乡间小路，不知我们会不会一路陪伴，共同朝着更好的自己迈进。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许多人一旦失去，便只能渐行渐远。
但我仍然感谢，有他们陪伴的童年。因为有他们的参与，我真心觉得我拥有了一段最无可替代的美好时光。
【此刻，想对蕊说:
下次再遇见你，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鼓起勇气主动与你挥手，但我会尽量让自己变得勇敢一点。不过如果我们迎面撞上，我一定会主动与你打招呼，希望那时你还能亲切地唤起我的小名，希望那时我还能看见你温柔如初的笑容。
因为那一刻，我会知道即使世界变化万千，我们内心深藏的美好却从未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