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的断想——写在无烟日即将来临之际
对香烟的渴望是烟隐。随着莫名的空虚和烦躁,不自觉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衔在嘴上,随着打火机“啪”的一声脆响、深深吸入的一口气,烟头被点燃,热烈的烟雾伴着特殊的烟草香与辛辣味吸入口腔,经过咽喉,充满肺部,憋住,呼出,一时燥动的心灵顿时得以平静,仿佛又重新进入一个梦幻愉悦的境界……一口、两口、三口,香烟的三分之一瞬间变成长长的银灰色的柱状烟灰,伸手往面前那个大大的烟灰缸去蹭,才恍然发现前一支烟的三分之一尚未抽完,还躺在烟灰缸边上任自地冒着袅袅烟气呢!就这样,一支、两支、三支,一天、两天、三天,一年、两年、三年——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晃眼三十年……香烟已然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当手里没有香烟,就会心烦意乱,就会抓狂,直抽得不停地咳嗽,早起时恶心,不得不选择停止吸烟,才发现戒烟是如此地不易,经历多次戒烟,每次均失败而告终。
林语堂说:“凡吸烟的人,大部曾在一时糊涂,发过宏愿,立志戒烟,在相当期内与此烟魔决一雌雄,到了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自醒悟过来。我有一次也走入歧途,忽然高兴戒烟起来,经过三星期之久,才受良心责备,悔悟前非。我赌咒着,再不颓唐,再不失检,要老老实实做吸烟的信徒,一直到老耄为止。”这恐怕是所有吸烟与戒烟重叠往复的真实写照。
香烟已成为一种寓意。简单地把香烟定义为是一种“可用于吸食烟草制品”,已远远不能说明香烟本身所具的含义。《香烟——一个人类痼习的文化研究》一书的作者,美国康奈尔大学教授、文化批评家理查德.克莱恩饶有风趣地说,香烟“是一项伟大而美丽的文明工具”,并以富有哲理意味的语言辩称:“香烟不好,这就是香烟为什么好的理由——不是好,不是美,而是‘超凡’。”进而声称香烟之所以超凡,在于香烟是一种独特的美感形式,可以给人类予艺术境界的自我个体消融的心理体验;香烟在燃烧时会产生一种神谕的智慧,世上有许多伟人虽因吸烟过度而早死,但在一定程度上,他们的伟大又正是应该归功于他们吸烟的习惯;香烟有助于人类认识自己复杂的灵魂,人的灵魂,正如同烟雾,不是单一的,而是复杂多元的。香烟是介于神与人之间的精灵,无论是在最英勇的还是最无聊的时刻,它都可以成为一个与孤独自我倾心交谈的朋友;香烟能够给人以勇气和信心,会使一个即将赴死的人挺直脊梁,会湮没战争的严酷与悲惨,会消弭士兵在战场上的恐惧心理,所以,才会留下“不会吸烟的骑兵是糟糕的士兵”这样的名言。
莫言说,我其实有三支烟,一支遥寄北国瑞典,一支珍藏故乡高密,最后一支夹于指尖,为自己点燃创作的佛光。路遥嗜烟,香烟对于他,既是生理需求,更是精神依赖。创作《平凡的世界》6年时间里,每天平均两包烟,弥留的日子还一支一支抽,那应该是生命燃烧的痕迹。
吸烟有害也是不言而意的,但更多的吸烟者则把香烟看作是一种文化需要,精神需要,审美需要,“明知烟有害,偏把烟来吸”,目前全球有13亿吸烟者,中国就有3.5亿人吸烟,每年有120万人因吸烟死亡。
克莱恩说,“只有当某人开始爱香烟时,他才能戒烟。”这听起来很像是奇谈怪论,而实际上则是深邃机智的。只有当人们深深地了解了香烟的文化哲学内涵与真正魅力之后,才有可能去寻找其它相类的替代品,从而放弃吸烟。相反,诸如“公开指责吸烟”之类的“禁烟运动”,乃至法律规定之类,“通常都无法达到预期效果,甚至经常会造成与初衷相反的结果----反而强化了吸烟者的这一习惯”。这或许就一种戒烟策略,对深刻影响着人类生存方式的香烟文化与香烟哲学的了解,以及对于人类的文化问题应当寻求文化的解决方式之类现代智慧的启发,彻悟才是最好的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