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纵生活沉重,也该过的云淡风轻
那些细小的花朵
散发着永远的芬芳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花都如牡丹月季,越硕大色香才会越浓,其实,我们不知道的是,唯有细小的花朵,才能散发出长远的芬芳。
正如生活,真实的生活,少有磅礴喧嚣的,多是琐碎,甚至沉重的。
乾隆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1763年的十一月二十二日,沈复诞生在苏州一个小康的读书人家。
按理说,有这样的家庭,他可以过的简单而快乐,可世事无常,人事无情,他想守护自己的最爱之人,想保全自己最简单的初心,想相拥生活的宁静与诗意……
结果他最爱的女人,风采正茂,却撒手人寰,而沈复自己也经历了种种悲欢离合、沧桑起伏,悄悄从现实中退隐,留给这个世界的全部痕迹,也就只剩下了这本小小的《浮生六记》。
这本小书,很长时间并不为世人所知,一百多年后,因一次偶然的机会,才显露出真容,为世人所推崇。再后来,经过林语堂先生的翻译,《浮生六记》让得以走上世界大舞台。
如今,二百余年,时光砥砺,早已经物是人非,可这本小书给我们的启示却依然熠熠闪光,不断惊醒着我们去思索——真实的生活永远都是琐碎而复杂,甚至有点沉重的。
■①
起初的他那么清雅
乾隆二十八年,正值太平盛世,沈家又是衣冠之家,不仅居人间天堂的苏州,而且还是在“自五代十国起就是贵族豪门、重臣名士都作为卜居建园首选之地”的沧浪亭畔,受优美风景晕染,文人雅士熏陶,妥妥的一枚清新雅致之士。
自小,沈复就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渺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
每每读到他的《浮生六记》中的第二记《闲情记趣》,总会为他清新的描写而鼓掌叫好,随他雅致的神游而怡然自乐。
他把夏蚊乱飞比作群鹤舞空,素帐以烟徐喷于蚊,作青云白鹤观;视花台小草丛杂为林、虫蚁为兽,观癞蛤蟆为庞然大物……
其实,曾经的我们都闲情逸致,曾经的我们都天马行空,曾经的我们都曾为这世界动容……
但,遗憾的是,这些曾经其实只是我们真实生活的小序曲!
■②
起初的她那么淡雅
苏东坡说:“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沈复幼时聘金沙于氏,可于氏八岁夭折,才娶舅舅陈心余的女儿陈芸为妻。
陈芸生而聪颖,自小能诵《琵琶行》,女红娴熟。
十三岁那年,沈复随母归宁,见陈芸所做诗句,叹其才思隽秀。于是央求其母定婚与陈芸。
多年后,沈复一直难忘初见陈芸时的情景——
时但见满室鲜衣,芸独通体素淡,仅新其鞋而已。见其绣制精巧,询为己作,始知其惠心不仅在笔墨也。其形削肩长颈,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
细节描写之中,可以想见芸的素淡高雅,也许正是这样的美,才深深吸引了沈复,为以后两人的卿卿我我奠定了坚实基础。
可见,何必说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呢,适合自己的才好。
沈复十八岁,两人婚;沈复四十一岁,陈芸去世,二十三年的风风雨雨,他们两个一直缱绻缠绵、相敬如宾。
如梦的生活是虚幻的,如诗的生活是短暂的,真实的生活中总是美与丑并存,花与刺共在,互尊互赏的沈陈二人,最终没能抵御住沉重生活的碾压,早早地香消玉殒。
■③
他们均被沉重生活压垮
陈芸最初因为经历了弟走母死的打击,过度悲伤,患上了出血症。
后来,因为沈复弟弟接高利贷的事情,处理不当,又出现了一些误会,被沈家二老责备,并被撵出家门,在外过了一段极其窘迫的生活,导致病情加重。
后来虽然误会解除,但破镜终无法修复,伤痕永远存在,大家对她的芥蒂再也不会消除。
和好容易,如初不能!
因为沈复父亲为人慷慨大方,急公好义,每每挥金似土,作为家中长子的沈复,当家之后,常常手头拮据,要用钱时,难免要往当铺中典当,左支右绌,财力困窘,家中便生事端,闲言碎语横生。
后来沈复与父外出,陈芸就充当了信使,可沈母却认为她没有将事情写清楚,导致的家庭闲言碎语,就不再让她代笔,可她又不解释,导致沈父认为是她不屑为老人代笔而迁怒与她。
但她宁可被老公公责备,也不愿丈夫在老公公面前为自己辩解,以免被婆婆认为自己喜欢搬弄是非。
再后来,老公公想纳妾,让儿子沈复去办,沈复自然托了妻子,陈芸当然全力以赴。
可是,这又得罪了婆婆,儿媳妇要为公公选枕边人,婆婆自然无法明里反对——她得表现出贤德——但她的怒火必须发出来,就转嫁到了儿媳妇身上。如此陈芸再次得罪了婆婆,彻底失去了婆婆的欢心。
生活就是这样,你想照应周全,它偏偏让你顾此失彼;你想过的轻松,它偏偏给你沉重,如果说是有点价值意义的感性的沉重也罢,可偏偏都是无奈的、令人窒息的琐碎的且折磨人的沉重。
沈复有一个伯父早夭,没有留下后代,因此,他自幼被被父亲过继给了这位伯父,每年好为他扫墓祭拜——虽然这种过继只是形式上的,但他的亲弟弟沈启堂为了家产,总千方百计地给他难堪。
如果沈复夫妇是世故圆滑者,所有的麻烦也许会被他们一一化解。但偏偏,他们性情单纯善良,是不谙世事的“一根筋”式人物,悲剧只能注定!
中年的陈芸,最终被沉重的生活压垮,而沈复,也彻底厌倦了这琐碎无情的生活,退出了红尘,不知归隐了何处!
■④
曾经热爱的生活是多么虚幻
梭罗曾说过:“瓦尔登湖里有数不尽的涟漪,恒久不变的波纹一道也没有。”
生活就是这样,它的琐碎与复杂一点也不比涟漪少。
自结婚以来,沈复夫妇就把生活当诗过,“燕尔新婚,如兄如弟”,他们耳鬓厮磨,同进同出,或品诗论文,或纵论古今,或插花集赏,玩的不亦乐乎。
如此还不知足,沈复还感慨:“惜卿雌而伏,苟能化女为男,相与访名山,搜胜迹,遨游天下,不亦快哉!”
若生活能这样一直卿卿我我下去,不起丝毫波澜,那自然美好。可哪儿有不起浪涛的海,哪儿不生变故的家,如童话般的生活本就经不起一点点的风吹浪打,何况这么多的变故。
很快他们的生活,就如同那幅《月下老人》画一样,转眼就不知道“遗失流落”何处了,真是“他生未卜此生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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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
有一首老歌《I hope you dance》说的好——
当你面对困境,你有选择,
你可以坐困愁城,你也可以跳舞,
我情愿你跳舞,我情愿你跳舞。
人生就是这样,生活就是这样,给你青春欢乐的短暂,给你虚荣风光的片刻,也给你似乎能够把握命运的错觉,然后毫不在意地逐一拿走。
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它琐碎复杂,又碾压重重,可就算这样,我们也要过的云淡风轻,我们没有理由自暴自弃,相反我们仍然还要自命快乐,小心地摘下一颗野果,细细地品尝它美妙的味道,纵然是一个短暂时刻,完成我们自己的《浮生六记》,不,哪怕《浮生一记》,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