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

记得八年级上册语文课本是杨绛先生的一篇散文，《老王》。讲述的是一个患有眼疾的孤寡老人的故事。

我家隔壁也有这样一个“老王”。

老王今年七十五了。

他是我们家邻居，一个孤独的老人。终身未娶，无儿无女，至今一个人生活在房顶长草的破瓦房里。房顶上还是用芦苇编的席子打的衬里。这种房子已经很少见了。他的房子还是三十年前请人盖的，与村子里近几年新盖的两三层的小楼房显得格格不入。

农村的一个习俗就是老人的丧事要大办，这是对一个老人一生的肯定与怀念，一定要风风光光。

老王最近只要村子里有葬礼，他就一定会去看。谁家里老人去世了，在丧葬仪式上，他一准在。

他站在人群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后人如何祭奠前人。

老王为人很好，善良，老实。一辈子没与人结过仇。

但据他自己说，六十年代初期，自然灾害，人人都在挨饿。他的父母为了让老王吃饱，纷纷饿出了毛病，把胃弄坏了，没能逃过自然灾害。留下十几岁的老王。

老王像疯了一样到处找野菜吃，野菜被挖光了就找树皮熬一熬吃。后来连树皮也没有，就半夜里偷偷去别人家找吃的。有一次惊动了那家人，被人家拿砖头砸了脚踝，落下了毛病，走路有些跛。

后来因为家里穷，还拖一个跛脚，耽误了娶老婆，竟然真的一个人过了一辈子。成了村里的老光棍。

老王说这是对他偷东西的报应。

村委会也了解他的情况，平时对他很是照顾，逢年过节会给他送一些米面油等生活必需品。

除了脚脖，老王身子骨还算硬朗，在院子里种了一片蔬菜。长势十分的好，他自己一个人吃不完，就时常给我们家送一些黄瓜，豆角，茄子之类的。

“一个人，吃不完，时间长了都烂了”，老王总是说。

我们家里逢年过节，炸的糖糕菜角，也会给老王送去一些。他一个人在家，哪里会下功夫做这些东西，一直以来都是简单清淡的口味。自己一个人对付对付就完了。

老王看到我们给他送东西十分的高兴，一笑脸上的皱纹便十分的惹眼，像一道道岭纵横在这黝黑的脸庞上。

我时常会去老王家坐坐，陪他聊聊天。

有次我拎了瓶酒，整了两个小菜去老王家。陪他喝了起来。他开始脸上满是喜悦，笑得合不拢嘴。等酒劲上来，老王脸红红的，话多了起来。

他说这辈子没跟女人睡过觉，没抱过孩子，无亲无故孤零零一人，不知道老天爷让他来这世上干嘛？意义何在？

我一时语塞，我知道任何安慰的话都太微不足道了，这样的一生无法被几句简单的言语而抹去他原有的悲凉。

有一年夏天，老王得了胃穿孔。

他出去转悠，拿了一个馒头，馒头已经放了好几天了，因为天气的干燥而变得十分的坚硬。

他硬是啃着嚼了嚼，咽了。

过一会觉得不舒服就回家了，后来在床上疼的直打滚，给我打了电话，冲电话里喊“肚子疼得厉害，活不了了”。

我赶紧过去老王家，听着吆喝声冲进里屋，他消瘦的身体在床上缩成一团，脸上青筋暴起。嘴里吆喝着，“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吓得赶紧握住他的胳膊，对他说，“没事啊，坚持住，我马上叫救护车”。

到县上做了一番检查，护士问谁是家属，我不知该怎么说。

“额…他家里就他一个人，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护士跟我说，老王是胃穿孔，得做手术。

我说，“做吧，只要人没事就好，我给签字！”

手术很成功，老王醒来后，在病房里看着我大哭了一场，说，“幸亏有你在啊，要不然我就该走了”

“王叔，你瞎说什么，这不好了嘛”。

在医院住两个星期就出院了。住院这笔钱医保报销一部分，剩下的村委会拿了。

从那以后，老王就去看丧葬仪式，看着后人举行仪式送先走先人。可能是感到自己终会有这一天。

那一天的到来不知对于老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这辈子无牵无挂，从未体会过亲情的温暖与爱情的甜蜜。真的会是这一生的解脱吗？

站在人群中的老王很平静，从他眼神中看到的只有宁静和安详。

（本故事取材于现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