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最早下班的loser

“我没想到按时下班会成为loser，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羞愧感。"
——想起

“六月还不能赚钱的就别想赚钱了！”

伴随着主管杨秀刚刚落下的话音，齐媛默默收回了电脑屏幕上已经点开的关机页。

齐媛做的是教育行业，工作有销售性质，六月是家长续费和签单的最佳时机，办公室同仁都在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加班加点的谈单挣钱，整个办公区一整天都是热火朝天的，座机外呼的铃声响个不停，公司后台页面上也全天一直不停地有同事的“战绩”飘过，直刺激的杨秀不停暴走——齐媛这组的成绩非常惨不忍睹。

齐媛本来倒是不怎么在乎，她原本就知道自己并不适合这份工作，心里一直抱着最坏的打算，也随时准备辞职，可看着周围的同事小则几千大则几万的签单，心里也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只是不巧，齐媛刚刚入行不过一月，手中的名单都不成熟，几天下来，名单打了一多半，有意向的家长也不过两三个，而且都是在齐媛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后扔下一句“我再考虑一下”便再无回音。几个回合下来，更加坚定了齐媛总有一天要辞职的想法——这会儿她还不敢，房租和花呗都等着她的工资呢。

齐媛最近开始觉得，上海这座都市就像小时候看的西游记里的盘丝洞，外面看着花里胡哨、炫彩夺目的，实际上里面藏了一堆的蜘蛛精，一个个吐着长丝，缠得你寸步难行，准备随时对你剥皮吃肉。不过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见识过上海的华丽——也有可能是她天生迟钝，没有感受到那份华丽。刚到上海的那几天，她也去过传说中的外滩、白渡桥、南京西路，可大概世界上所有的景点都差不多，这些地方除了人便是人，唯一让她感到欣喜的只是外滩旁的大本钟。钟声响起的时候她刚好从下面走过，七声，从第一声到余音散去，齐媛驻足静听。她不信鬼神，却常常迷信于偶然的事物，那一刻她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自己一定是有愿望要实现了。

后来，她还去了传说中寸土寸金，号称全上海最昂贵的地段静安区——去面试。愚园路的街道和面试自己的女boss一样优雅美丽，也和女boss脸上的斜擦的腮红一样不可近观。那天，坐在据说是民国留下来的建筑物改造而成的办公楼的楼顶，齐媛看着面前笑语宴宴的女boss，目光却忍不住往眼前人有些干裂的唇膏、显眼的腮红上瞟，脑子里全是怪异的感觉。从很久以前齐媛就熟悉了那种感觉，那是想象被打破的感觉，那感觉并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心里会空一阵，之后很快又会被其他事物填满。

齐媛骨子里有天然的悲观成分，用清晓的话说就是“丧！”，她看事物往往要看到它最不好的一面，也从不喜欢抱有期望，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知道自己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或者不会完全实现，就像爸爸出门后自己暗暗期待的零食，就像自己默默喜欢的男孩。这样的性格，说好听了是云淡风轻，说难听了就是浑浑噩噩，所以她从很早以前起就大概明白了，自己这一生怕都难以成事了，就算再努力，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桎梏着她，她的一生。

现在这份工作也是如此。她在上海各个街道游荡了三周，最后终于承认自己的平庸无奇，然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进了这家公司。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却没想到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段位，如今的每一天她都在期待自己能鼓起勇气去办理离职，或者天上真的能掉下来现金砸到她身上，不用多，几万块钱就行。

齐媛把鼠标从左滑到右，拐个弯又绕回来，在页面上点了又点，却实在没有可以做的事。旁边的七七还在继续半个小时前的电话，看来与家长聊的不错，今晚这单大概是成了。七七比齐媛早来一个多月，现在已经开了好几单了。

办公室的电话铃声、说话声嘈杂一片，原本已开始习惯这吵闹的齐媛这会儿却被聒噪的心慌意乱的。四周看看依旧还没有人有要走的打算——谁舍得这么早走！齐媛终于下定决心，无奈的关掉桌面，背起包，一路低头看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区.......从工位到门口的距离不过十米，齐媛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生怕有人会抬头看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向四周瞟了一眼，过道旁同事正在发微信，打字框里的话已经写了一半了，这会儿停下来大约实在斟酌字句。齐媛越发心虚，加快脚步匆匆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