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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田园(12)[原创连载]

2021-09-07  本文已影响0人  田二222

12.香囊

        堂嫂与承茵商量,于家二姐妹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事还马虎不得。于是承茵把母亲和大姐叫过来。姐妹俩一个拎手炉,一个拿水烟筒,堂嫂把藤椅放太阳底下,请外婆坐。外婆捧着手炉,跷着粽子似的小脚,边晒太阳边抽水烟边听堂嫂叙说刚才发生的事,承芳帮她装烟丝,承茵帮她点烟。外婆听了似乎很满意,说道:承茵的性子就是泼辣,象她亲娘。承芳对母亲说:我们讲正事,你又提妹妹的娘,这么大年纪还一直吃醋,要不是你和爹爹活作,我俩早有弟弟了,承家也不至于剩你一个寡老太婆。

        承茵对亲生母亲没有多少记忆,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承茵父亲共有过三个老婆,大外婆明谋正娶,老婆中的一把手,年轻时性情彪悍,到年纪大了也没怎么改变。女儿承芳五岁那年,听说丈夫在上海讨了小老婆,她抱着女儿踮着双小脚赶去,手里握瓶贴着骷髅的毒药,向丈夫怒吼,要么她和女儿一起喝药,要么丈夫把小老婆立即赶走。大外婆在上海作死作活闹了几日,最后,夫妻俩达成共识,偷娶的小老婆休回家,八年内大外婆再生不出儿子,就允许丈夫纳小,但必须娶农家女儿,不管生男还是生女,都要送回老家由她抚养。八年后,丈夫娶了承茵母亲,她母亲是上海青浦人,是个船家女,十六岁就生了承茵。承茵满二周岁,父亲带着她和母亲一起回乡。一日,家里来了几个生意场上客人,她父亲在家里请戏班子待客,她母亲调皮,偷偷拿了戏班里的鬼脸、红舌头等道具,躲在花园里装神弄鬼玩耍。有个苏北贩棉花的大胖子,中途出来方便,她母亲从花丛突然跳出来,那胖子看见伸着鲜红舌头的吊煞鬼,惨叫一声,霎间被活活吓死了。承茵父亲化一千多块大洋,寻了个死胖子心脏病突发的原由才摆平这事。大外婆瞅准时机又与丈夫撒泼,逼他休了承茵母亲。承茵母亲被休回上海后,嫁给了拉黄包车的,后来生了二个儿子。之后,承茵从没见过亲生母亲,由大姐带到六岁。承芳出嫁后常回来查看,警告母亲,不许欺负妹妹,姐妹感情特好。

        外婆听了女儿数落,继续咕咚咕咚抽几口烟,对堂嫂说:三妹,你听听,承家没子孙传种接代,她们姐妹总怪我头上,其实啊,都是命中注定。这新社会,其它我搞勿太清,不允许男人讨小老婆这一条,我看就好得很,男人壮着传宗接代名头,乱搞女人,其实就是自己花心,有钱男人没个好东西。现在总算被共产党禁绝了。闵三妹笑道:外婆,陈年旧帐我们不说它,您看这事怎么办好?外婆说:原先我们几家女儿是个宝,现在成了一棵草,你们想想,当官的儿子怎会讨地主女儿?他们认定,花对花,柳对柳,破畚箕配烂笤帚!我家匡敏可是金枝玉叶。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事还得依靠政府。最后商定,姬谦把匡敏弟弟匡超招进厂去,再给任书记打个招呼,防止那大队书记再无事生非骚扰匡家。

        正月过后,和风吹起,青菜抽了苔,柳树苞了芽。这日下午姬谦在家泡茶喝茶,马一帖给他送来两只香囊。香囊是马家祖传秘方配制而成,民间荷包用百花花瓣制成,他家用百花花蕊风干练出精油,再配上百十种香料,封存五十年才能取用。两个配对,香气世上独一无二,能入肌入骨,小夫妻行房取乐放在被中,效果最佳,使用一年,女人终生沾香。姬谦听他讲得神乎其神,半信半疑。马一帖一面说一面打开香囊,香囊用十六层油纸裹得严严实实,拳头大小,一面绣着一对鸳鸯,绣着"一贴香”三字。另一面绣着:酥胸汗湿一点臭。姬谦把香囊翻来复去看了几遍,香囊幽香阵阵,醉魂酥骨,笑道:一面香一面臭,这东西和你一样,怪里怪气。马一帖呵呵笑笑没接他话,又打开另一包,那是个大红绣包,一面绣着一男一女交合写意图,正面绣着“又一香”。另一面是“枕前被下一点灵”。马一帖告诉姬谦,他这祖传秘制香囊,一百年才制二十对,从不赠送外人,只有他和丁文文才有福享用。

        马一帖走后,二嫂又进来。她指着茶具说,她父亲原先有套乌木根雕茶盘,要姫谦换壶铁观音,让她也品尝品尝。二嫂一声不吭细观他洗茶泡茶,姬谦倒茶入盅递给她,二嫂说:前面动作挺规范,盅倒得太满,盅在左边用左手递,在右边就用右手递,还缺几个盅托,没盅托时请客人自取。姬谦第一次发现二嫂原来还精通茶道,便笑着请教她。二嫂说:小时候,父亲专门教过我,其实,茶道不难,关键还是茶叶,如今能玩得转它的人已经不多了。

        二嫂品了二蛊茶,便与姬谦话入正题,老大承军经常回来,后面房间太挤,要他把房间腾出来。姬谦听了大笑,不说话。二嫂笑道:你是个明白人,你和文文谈这么久,事也不算出格,反正年底结婚,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姬谦晓得二嫂是真急了,包括马一帖给他送香囊,都是他们商量的忽悠幌子,自己对文文感觉越来越好,但至今还没吻过她。

        丁文文放学回来,姬谦带她去看放鱼苗。社员正从船舱把鱼苗装入提桶,桶里的虾子比蝌蚪还小。丁文文惊奇问:这鱼苗从哪弄来的?姬谦告诉她,从长江口用网张来的。文文又问:长江口又是从哪儿来的?姬谦说:这就要问你哥了。文文说:他只会吃鱼,哪懂养鱼。丁大为学水产专业,最近已提为多管局渔业股长,主持全县的渔政,妹妹一句话就把他给废了。原先,江湖之间没河闸时,长江淡水与海水交汇处,初春时大量繁殖鱼苗蟹苗,潮涨潮落,鱼苗自然游入内河。现在河闸阻断它们自由流动,人工繁殖技术还没过关,只能组织人力用网到江口篦回来养。

        二哥从副业队鱼棚出来,今天分到半篮螺蛳,一条鲢鱼,螺蛳吃了豆浆,既肥又嫩,剪了屁股已养过一夜,家里已几天没沾晕腥,三人经过自留地,割了把韭菜,回家解解馋。

        天黑后,一家人正庆贺二哥养殖鱼秧大功告成,姬家林捂着嘴嘿嘿嘿笑着进来,一屁股打横坐兄弟二人中间。二嫂问:吃了没有?家林笑道:饭是吃了,没吃酒。姬谦到厨房拿碗筷给他倒上酒,家林喝了一大口,还是熬不住想笑,二嫂问:家林,吃笑药了?家林说:太有趣了。原来刚发生了件趣事:姬家晖从自留田种菜回家,布鞋里弄进了碎泥,走着难受,走到家门口电线杆旁,他放下菜篮子,一手扶住电杆,一手脱了鞋把鞋里的干泥抖出来。姬家兴也从自留地浇粪回家,见家晖单腿独立,手搭电杆,抖得有点厉害,黑朦朦的天色,家兴以为他触电,赶紧歇下粪桶,不问青红皂白,举起扁担就打他,一心想把家晖打离电杆,打得家晖惨叫连连,跌地上大嚎,嚎得一噎一噎,更象触过电样子。家兴又大呼小叫:快来人呀,家晖触电了!一群人端着碗在场上吃晚饭,一齐放了碗筷冲过来,学贴墙上的用电安全宣传画上示范,揿住家晖就人工呼吸,把家晖折腾得半死,估计他的小腿骨裂了。一家人听完一齐大笑。

        喝了会,家林便说起来意:村上人都在算帐,今年,队里鱼秧一卖,起码三块钱一工,去年养头猪猪灰只值二十块,今年能值上百块,比卖只猪还多,自己也准备捉只小猪养养。家田听了说:你做梦啊,人勉强养活,还想养猪?你也不是没养过,大前年,你养的那猪,养了半年养成一只狗,收钩站不肯收,只能自已杀了吃,猪肚里一滴油都没有。你农忙时去副业队上工,农闲要下田,总和别人反着来,三百天浪荡六十天赶忙,碗里的芋头,拨一拨动一动,家里一把锈镰刀,一只破笆斗,有斗笠没蓑衣,一年能争一百工,凑满口粮钱,祖坟上就冒青烟了。

        二嫂笑道:你也别小看人,姬谦旧年还做一百六十工,分了十二多块分红呢,家林,你要一年能争二百个工,我就给你介绍个老婆。你看哪,讨个勤快女人,一年养二只猪,二人起码能争五百多工吧,收入就有千把块,再把旧房子修一修,那日子就美得去了。家林说:真的?二嫂可要记着你说的话,明天我就去副业队上工。二嫂笑道:我啥时候骗过人?勤三年成桑,懒三年剩桩,你看,现在来村上提亲的人多不多?只有嫁过来,户口才能迁进我们队,你得抓住机会,别一天到晚做钻狗洞猫偷腥的混张事,想女人,象黑漆皮棺材抬新娘!家无主心骨,扫帚颠倒竖。家林说:再这样下去,我这年纪就活在狗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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