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笛空镜渊
文/似酒
“白笛是没人喜欢的孩子！连他父母也……”
“别说了，他走过来了。”
“呸，晦气。”
白笛听惯了嘲讽他的话，装作没看到那两人，扎实了斗篷，他把头埋得更深，紧闭着双眼快步走开……
一
烛火在黑暗中摇曳，风不大，却吹了半夜也没停息。窗外的枯树的残枝上落下一只乌鸦，静静地立着，看向屋内的忙碌，然后震翅飞走，一只纯黑的羽毛随风飘下。
“生了！是个儿子！”
静寂的空气被喜悦划开，随后全院的人都吵闹起来——丫鬟赶忙奔去找老爷，男丁们都像要发疯似的叫吼，还有一声声婴儿的啼哭，杂乱不堪。
“我找风水师算过，在秋季半夜降生，这是个不幸的孩子，会给全家人带来灾难啊！”
又是死般的宁静，仿佛刚才的热闹是不存在的，全家人都聚在一起，老爷坚决不要这个孩子，其他兄弟姐妹也不希望有这个孩子。
炀寅村的村人迷信，尤其信风水，老爷真怕这孩子惹出的麻烦祸及家人，到时候颜面何存。
兄弟们也早早聚在一起，他们不想再有其他人争家产，连面前的人都没收拾，可不能再多出个小祸患——即使生下来也是被杀的一条贱命。
“这个孩子就叫白笛吧……告诉老爷，不能杀他，把他寄养给杂院的邱老爷，不能杀他，不能杀他……”
“可惜母亲不能救你，好好活着……”王氏在心中默念着，生完孩子的她已没有任何气力再看一眼自己的孩子，深深闭上了眼眸。
白笛被送到了杂院里，儿时倒是有吃有穿，十四岁后自然要做些工作才是，可惜——唱戏，他完全没天分；说书，白笛书没看过几本，说得也不流畅。至于苦力、舞曲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一窍不通。
最后，他被任命为拉灯郎，在每天十点提醒大家熄灯就寝，没有工资，但包吃包住，挺让这个少年满足。
不知是不是低贱惯了，别人骂他“傻子”、“精神病”时，他也不会回骂，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用理会别人……他每次都默默想着。
二
这种想法在某一天终于散了。
“喂，傻子，只有你往我身下钻，我才让你过去，不然，今天这路你就别想走了。”
他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愿意。他听过“胯下之耻”的故事，但他不愿意做韩信。这些人只是想拿自己取乐，明天这事还会传到大杂院，闹得沸沸扬扬，对自己、对邱老爷都不好。
“你不肯，是吧。”
为首的那个人突然拿出一块石头，往白笛扔过去，这石头足有巴掌大，手臂被这样用力地一砸，斗篷上直接破了个窟窿，血从破碎的皮里一缕缕流出，混着丝丝雨水，滴落在石灰路上，开出一片鲜红的血莲……
那群人见出了血，竟然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留下了在流着血的白笛发愣。
“啧……好痛……得先止血。”
他想走回大杂院，可这幅身子不允许这么做，只好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路旁的屋子门窗都紧闭着——他不奢求有人来救他了。
正当想死的时候，白笛突然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个故事，听说村子的后边儿有个清池，名叫“镜渊”，当人想死时就投进这个池子，虽然死了，但灵魂能得到洗礼，下辈子活得有尊严。不过没有人试过，没有人落魄到想死的地步……
“这里是八酒巷，应该快到了吧。”
“只要到了镜渊，就可以转世投好胎了……”
他再也不顾那条快废了的胳膊，开始奔跑，跑出村外，奔过郁郁葱葱的柏树林，奔向那个清池，没有一丝不舍，跳了进去……
三
并没有想象中的水珠四溅和窒息感，眼前的光景让白笛诧异，自己不仅没有沉到水底溺死，还站在了水面上。
此时的水面好似玻璃，静止不动，他就踩在水上，血已经凝固，还有些滴下来的被水接住，变成缕缕鲜红的气体，又缓缓地流回他受伤的皮里。
白笛愣住了，在恍惚间，他忽然发现水里飘过一抹淡蓝色，后来这抹淡蓝离水面越来越近……
“啪”的一声，有什么跃出了池面，他定睛一看，是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一头浅蓝的短发微卷，身下却不是普通的脚，而是条宽大的鱼尾，不停地颤动着。
少年金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嘴里跳出轻快的字句：“你好啊，我命中注定的人。”
欸？！命中注定的人？
“你……我……”白笛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少年笑了笑，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泉客，是鲛人哦。”
“鲛人……不是书里才有的生物吗？”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白笛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名叫“泉客”的少年，他的眼睛想能发光，透着水面的点点青蓝，有根呆毛树立在他头上，随风摇曳，肩膀很宽，皮肤很白……
“你怎么啦？”
白笛忽然回神，他相信鲛人的存在了。
“那……你说我是命定之人……”
“因为你是善良的人。”
白笛觉得这个理由未免太过敷衍，可后来的话让他唏嘘。
“我们鲛人分三种，尧鲛、纯鲛和旁鲛，尧鲛由神兽幻化；纯鲛血统最纯，只能有鲛人之间孕育；而旁鲛，是由鲛人与人类所孕育的，最为卑贱。”
“我，泉客，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类，我是鲛人与天使生下的，现在在守护镜渊……”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是你的命定之人啊？”
“因为你善良，母亲说要救下善良的人。”
这……还是太过敷衍了吧，白笛想，不过自己知道了鲛人这种生物，心底有阵莫名的欣喜。
“接下来要进行契约仪式……”泉客像是在清点着什么，嘴里喃喃着。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哦。”
“那个，我还没同意啊！”
“会给你报酬的，我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啊……那就把我和我的夜明珠给你吧。”
白笛还要说点什么，突然，他的唇间落上一吻，柔软、温热，随后背后传来一阵疼痛。
“唔……嘶……”
“好啦，现在我是你的了。”
白笛感觉到自己脸红了，鲛人一族都那么开放吗？进展为什么那么快啊？
“快回去吧，明天还要来哦。”
四
太阳垂到了柳梢头——已近午时了。
白笛醒来时，手臂已完全恢复，白笛不记得昨天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有一句话被深深刻在他心里——“明天还要来哦。”
他穿上斗篷，快步朝杂院外走去，却一下子被捉了起来。
“何爷爷……”他讪讪而笑，像请求般想落地。
眼前的老人已近耄耋，脸上挂着并不灿烂的笑：“又去哪儿玩了？被欺负了？”
“我……我只是自己摔了一下……”
何爷爷已经不忍心看那破了两个大窟窿的斗篷，帮他披上绫纱，遮住后背的那块儿损伤，一边披还一边念叨：“不对啊……”
白笛被禁足了半天，原因是昨天玩太久，没及时回来，害大家担心。
到了傍晚，他终于找到大家公演去的时间跑向村后的柏树林，奔向镜渊。
眼前的景象说是幻境也不为过，镜渊上静放着一轮银月，光从里面透出，与夕阳相互映衬，皎洁又明亮。
鲛人少年就坐在这轮弯月上，吹着纯白色的长笛，鱼尾在空中摇曳，又点入水中，微风正好，晶莹剔透的宝珠在他胸前发着海蓝色的光。
笛声戛然而止，泉客偏过头，向他笑了笑，说了句“你来啦”就跳入水中，游到他面前。
白笛的心里出现了一种毫无征兆的悸动，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他了。
“来，这颗夜明珠给你，你的定金。”
“你最大的报酬可不是夜明珠啊，是我，知道了吗？”
“嗯……”
“谢谢……”
“为什么说这个？”
白笛觉得自己真的感受到了温暖，是切切实实的暖，他想起以前的人，唯独只有泉客，真的关心他……
“你怎么哭了啊？”
他哭得越来越大声，最后竟然扑到泉客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宁静中，只剩下少年的哭声回荡在池边……
五
白笛第三次去镜渊，是在一个深夜，他又一次被禁足，整整一天闷在屋子里，实在不好受，“泉客会等着急的吧。”一边想着，他便赶紧跑向了镜渊。
到的时候池子里没一点动静，反而是岸上有低声细语的声音。
“等他出来杀了算了。”
“那些鱼鳞值多少钱啊？”
“一颗大概三十五两金条。”
“赚大发了，嘿嘿。”
不知道有几个人，白笛只觉得害怕，想要告诉泉客，可他不能，自己被抓会受罚，可能还会被斩草除根……
水面的荧光渐渐泛滥，一抹淡蓝浮出了水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枪声。
“砰——”
“谁？”泉客一躲，往岸上那群不怀好意的人类看去，眼神里是不安与怒火。
岸上的人没有回答他，枪声越来越集密，白笛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泉客！”就快步跑到镜渊边上。
“白笛……”
“砰，砰——”
枪声的密集十分吓人，可白笛丝毫不管了，他不能让泉客躲起来，就算躲起来又有什么用呢？他更不能不来，他……他爱上他了。
还没等他想下去，那些人突然用鱼枪抓住了泉客的鱼尾，一刀下去，刚好扎在他的胸膛，浅蓝色的血液不停地往外流，流到土地上，使泥土也潮湿了几分……
这……为什么？
他终于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些混账，一把抱过泉客，感受到血液的温度，他更加心痛和愤怒，为什么他们能为了私欲杀死他呢？
为什么，为什么？
他跳往镜渊，只一刹那，水面似乎真成了玻璃，断然破碎，一颗颗洁白如玉的水珠向四面八方炸开，一片或一粒的，扎进他们的心脏，复苏了这片土地。
浅蓝色的气息彻底爆发，繁多的树藤缠绕着镜渊旁的土地，蓝色妖姬旋舞着争相开放，瞬间，镜渊变成了真正的蓝色。
六
他们在水里相拥，白笛轻探上泉客的唇角，眼泪与湖水交融，他知道快到尽头了，无论是他的，还是泉客的生命……
“祝你来世能平安，做你喜欢做的事。”
“祝我来世能给你幸福。”
月光，洒满了湖面，洒向生命的尽头。
后记
对于情节，我认为不够完整，也不够有逻辑性，发展太过迅速，这点是三篇故事下来的通病，理应克服。
好了，就是这些，我们下一篇虐文再见咯
（主打虐文是天性，改不了的……哪天心情特别好写篇甜的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