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折耳兔
陈意微微点了下头，不置可否，她本来也不想坐外面，平时来往走动的人多，时不时碰倒杯子，撞歪桌子反而没靠窗的位置自在。她拎起书包把桌子上的书摞了摞抱起来往里走了一步，沈凡一看她一眼嫌麻烦选择直接动手拉桌子，刺啦一声桌子擦着地面被移到一边，班里的同学闻声报以好奇的目光，哦，换位置，没什么大事。
陈意站一旁饶有兴趣地开始重新打量她的新同桌，一番接触下来她得出一个结论:嘿，跳脚兔子不跳脚的时候脾气也挺差。
等座位安排好，时间差不多到六点半，操场的广播准时响起来，周一早上不可缺少的任务之一，升旗仪式开始了。
老刘从办公室走出来组织人群活动，陈意站在楼上透过窗户往操场上看，乌压压的一片，涌动的人头，清一色的蓝加白，有点像海面上扑食的海鸥。她走得慢落在队伍后头，侧耳听见老刘在嘱咐沈凡一：“检讨我给你修改了一下，什么虽然我不对但是他也没好到哪去，不像话。待会儿上去好好念，念完学校会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给你免记过处分的，你这个兔崽子以后别老给我惹事！”
沈凡一没应，他接过检讨揣进兜里，加紧了几步跟上队伍。
周宇就等着老刘找他说完话，他从队伍里退出来跟在沈凡一旁边问：“凡哥，你一会儿念不念啊？”
沈凡一抽出一只手理了理头发，又从兜里抽出那张纸，用指尖弹了弹，纸张发出清脆的砰砰声，他吐出一个字：“念。”
早上的凉意渗入皮肤，陈意吸了一下鼻子，拢紧衣袖，又把敞开的校服拉上拉链，她边走边笑：“没看出来。校霸也念检讨啊？”
沈凡一看她一眼也不恼，语气松散回答她：“你看不出的事多着呢，凡哥我能屈能伸。”
这人真奇怪，平时脾气挺大，好像随便一点小事就能惹毛他，但是遇到这种按理说会挺折面子的事，他好像又不怎么在意了。兔子是个折耳兔，耳朵耷拉下来懂投降。
升旗仪式统共也就那么半个小时，没一会儿就轮到沈凡一上台念检讨了，陈意看他从兜里摸出一盒薄荷糖，指尖拨开盒盖，往自己口里丢了一颗，然后大大方方上台了。话筒音质不太好，不注意就容易发出尖锐的噪音。沈凡一念的速度不快不慢，节奏把握得还挺好，不仔细听会给人一种他很认真的感觉，但是陈意小朋友对她的新同桌挺感兴趣，她听得仔细，仔细到能听出糖含在嘴里让他吐词变得有点模糊，以及他语气里藏着的些许不屑。
害！我就说嘛，校霸哪能心甘情愿念检讨呢？她的新同桌是只假装投降的折耳兔~
陈意有点小兴奋，她把头往周宇的方向靠了靠，轻声问：“沈凡一为什么打架啊？”
这是周宇第一次跟陈意说话，他忍不住也往她的方向靠了靠，语气里也带了点小兴奋：“诺，那边那个寸头，他嘴贱，骂了凡哥爸妈。”
陈意顺着周宇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两点钟方向有一个留着寸头，额头贴着纱布，嘴角看上去有点红，最重要是胳膊打着石膏的男生。校服由于石膏穿不上松松垮垮地被人披在肩上，看着有那么一丝滑稽。陈意回头跟周宇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有点兴奋：“我还没看过他打架呢，威胁人的时候倒是有点凶。”
周宇哑然，他看着这个眸子闪光的少女，觉得她有一点与众不同。
沈凡一本来没什么所谓，他低头看一眼稿子再抬头念一句，将视线落在操场上那棵大梧桐树上，太阳从树后升起来刚刚冒出小半个，树叶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泽，他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浅浅淡淡晕着金色的日光洒在某个少女微卷的发丝上，少女脸上挂着笑，微偏着头，眉眼弯弯，看起来有点动人。
沈凡一眯着眼看得更仔细了点，是新来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哦，老刘说她叫陈意，她还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跑来挨着他坐，这会儿自己在这边升旗台上正讲话呢，她在下边不知道怎么又跟周宇这孙子扯上了，眼看着两个人还越聊越起劲，越靠越近，众目睽睽，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话筒里的传出来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不耐烦，沈凡一抬手动了动，刺啦一声，话筒爆了。陈意望向升旗台，对上他的目光。
嗯？她的同桌好像又生气了？
“所以，我应该，跟同学互，爱，互，助，做一个，文明，讲理，的，好学生。”沈凡一越过人海直直地看向她，一字一顿讲完最后一句话。
陈意突然一哆嗦，这夏天的早晨好像真的有点冷啊。
升旗台上的人走回队伍里，脸上还是有些许不爽的神色，周宇只当他是念完检讨心情不太好也没上赶着触霉头找骂，乖乖站回自己的位置噤声不再言语。
沈凡一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顿了一下，好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是周宇等几秒发现他没吭声，刚想出声问问有啥事这家伙又抬脚走了。
按理说，班里来了新同学老刘总是要给大家介绍一下的，但是他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姑娘好像并不怎么想引起注意，班里有同学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抿一下嘴角礼貌地回一个善意的眼神，不搭话也不应声，摆明了一副不怎么融的进去班级氛围只想保持冷淡疏离的样子。老刘想起她说自己刚来对环境很陌生，想了想最后还是不打算勉强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在心理教育这块他有自己的经验，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个性，尊重得放在第一位，后边的事得慢慢来。
陈意其实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一个人的事好解决，两个人总容易生出变故和事端，扯上很多麻烦。这一点她倒跟跟沈凡一挺像，她也怕麻烦。
陈意转来三中的第一天过得还算顺利，沈凡一从早上念完检讨到晚上上晚自习期间，都跟她相安无事，没再讲过一句话。她自如地坐在位置上发发呆做做笔记，要出去上厕所和倒水的时候甚至都只需要敲敲他的课桌他就会站起来给她让道。
而且她惊奇地发现她的新同桌上课不睡觉，也不玩手机，只有喜欢在英语语文课写数学卷子这一个其实也称不上出格的事，后座的周宇无聊没事干老喜欢跟他扯几句有的没的，他嗯嗯啊啊应付几句，烦了就让他闭嘴。
总体来说，他太正常了，脸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甚至还有点乖，除了偶尔散发出的像是没封印住的几缕烦躁气息和周围同学经过他身边表露出的小心翼翼的神情，陈意觉得他身上没有任何一个明显的校霸属性。
正常得非常不正常，沈凡一是不是江湖小说里那种酒楼茶肆的身怀绝技的店小二又或者是杀人于无形的下毒高手，陈意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晌，脑洞大开，隐藏在人群里的大佬是不是都这么高级？
“你就对我这么感兴趣？”沈凡一停下手中的笔，侧过头挑了一下眉。
陈意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搭话，但是她的确对他很感兴趣，被他抵在墙上的那天晚上开始，女生的直觉让她敏锐地擦觉到在某些方面他们气场相合，他们是一种人。
没有被戳穿的羞涩，陈意收回视线，拨弄了一下披在肩膀上的头发将手肘撑到桌子上，她半托着下巴没有否认也没有默认，漂亮的桃花眼含了一丝笑意：“你对我不也挺感兴趣？”
周宇坐在后座心尖颤个不停，这一天天的啥情况啊，他的八卦小宇宙真的要爆发了，在线观看大佬互撩真的好刺激啊啊啊啊啊啊，放学他一定要把沈凡一抓住让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激动的小眼神就这么盯着盯着等待事态后续发展，沈凡一回头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嘶，凡哥你干嘛？”周宇压低声音不敢怒。
沈凡一一个眼神飘过来：“你再抖腿信不信我把你腿给折了？”
“那个刺头为什么要招惹你？”陈意保持撩人的姿势没动。
沈凡一默了一秒又踹一脚：“你废话倒挺多。”
周宇弯下身子揉小腿，没处说委屈：“凡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也没告诉我不能说。”
陈意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对不住这个总是跟在沈凡一旁边，一见她就两眼放光的哥们儿。
沈凡一不想跟他废话，瞥了一眼侧身坐着的陈意，然后陈意看到他整个人往她的方向倾了倾，手里的笔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好了笔帽，他的侧脸贴近她的唇边，一股属于男生的凌冽气息若有若无将她包裹，沈凡一有点不耐烦又有点引导的意思：“以后有什么好奇的，直接问我。”
作者有话说：道行还是太浅啊，你凡哥都跟美女认识了,你还敢兴奋? 挨了两脚舒坦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