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原(一)
在工地上,大家都知道刘闯手脚不干净。一般小偷都喜欢在街上行窃或入室盗窃。刘闯不上街也不入室,他一般就在工地上。在工地上他不会去偷钢管,焊条,电缆,他只在工地食堂行窃。刘闯本就是个厨子,偷食堂也不在食堂,而在菜市场。刘闯每天早起,到菜市场买菜,在菜市场上也不偷,韭菜,西红柿,茄子,土豆,肉这些都是明码标价的。但一个工地成百上千人,一车土豆西红柿买的多,回扣就多,就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一斤便宜几分,几十上百斤下来就可以省几十元,他也不是广撒网,东家买葱,西家买祘的,而是固定一家,不朝三暮四,还挺讲究,买肉,也有讲究,五花肉,瘦肉,里脊肉,刘闯也买,只是买的不多,他喜欢买大量猪脖子肉,价钱低,回扣的力度更大一些。时间长了,工地上的人也看出来了,吃过饭也不急着上工,而是比划今天的脖子比昨天粗了没有,要是粗了就是刘闯的猪脖子肉害的。
贼只有被捉住才是贼。刘闯这贼无法捉,还不能叫他是贼,这就让工地上的人生气了,有人商量趁着夜黑刘闯晚上出来撒尿的时候用麻袋往他头上一蒙,大家伙上去一阵拳脚,就像半夜鸡叫里佃农打周扒皮那样,可包工头任原阻止了大家。
任原说:“本以为,被捉住才是贼,看来没有被捉住的,才是贼。”
包工头任原和刘闯,是十多年的老朋友,可两人来自不同地区,任原是承德人,而刘闯是衡水人。十二年前,任原在衡水打工,也是工地上,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架子工,为了多挣钱,白天在工地上搬钢管搭架子,晚上出去偷,到附近工地上偷钢筋,盘圆,焊条等,结果被人抓住,判刑两年,服刑地点就在衡水监狱。
刘闯那时候正疯狂追求一姑娘,姑娘父母早忘,跟着哥嫂生活。姑娘的哥在衡水监狱当厨子,刘闯喜欢姑娘,可姑娘说他哥闲刘闯家太穷,不让她搭理刘闯。刘闯为能把姑娘娶回家,只好去监狱见姑娘哥,那时候监狱管理不规范,刘闯又不是犯人家属,见的人也不是在押犯给,给门卫说一声就进去了,一见面,刘闯就怵三分,姑娘他哥长得五大三粗的,说话像洪钟一样,高门大嗓,看刘闯的眼神跟看劳改犯没有区别。
姑娘的哥虽是一监狱厨子,可架子很大。大不大不在厨子,而在监狱。饭店里的厨子每天要把饭做好,可监狱的厨子每天只需把饭做出来,犯人吃饭,想吃好,条件不允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顿顿稀粥,馒头,咸菜。到饭店吃饭的人,饭菜差了骂厨子,监狱里面的犯人,吃好吃坏,都不做声,见了厨子,反而低头哈腰的。饭店里的厨子看不起监狱的厨子,姑娘的哥亮起高门大嗓就是一阵突突:
“妈了个巴子,不就是饭店的厨子,都是做饭的伺候吃饭的,哪有吃饭的伺候做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