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我对上帝说话

图文/冬眠子

1

我们是好朋友，我和她。

我们曾经形影不离，从小到大。

我信佛，她信上帝。我和她，仿佛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但又如一株双生的花，亲密地靠在一起。

很小的时候，我和她都扎着小辫子，睁着单纯的眼睛，不知所以地对着未来羞涩地微笑。　

当成长迅猛地袭来，我和她便各自绽放，即使是双生的花，也开出了不同的颜色，散着不同的香气。

我的成长相当平静而正常，时光悄悄地从我皮肤上滑过，我没有任何感觉。我的生活轨迹是笔直的一条路。不拐弯，不为什么，我只愿这样笔直地走下去。在青葱岁月里，我循规蹈矩的心绝缘了一切似是而非的眼神。

她不一样，她散发的香气提前而持久，并越发妖娆。她享受了校园恋爱的每一分一秒，然后把毛头小子们大脚甩开，带着成熟的风情继续寻找她理想中的爱情。

可我们仍是好友，即使不再形影不离，不再依附在同一枝叶上。她经常大醉着推开我的家门，为着她那热闹繁嚣的恋情痛哭失声。我不作声，只是看着她哭累了睡倒在床上，默默地为她盖上一条被子。我并非无动于衷，只是觉得她在按她的方式生活，就算流着泪，她仍是享受的。

2

有一天，我们在一起，我喝茶，她喝咖啡。一缕阳光温柔的射进来，啜着茶的我便笑了：“我要结婚了。”她也笑了，但一下子又黯淡下来：“我该祝福你吗？”“为什么不呢？”我扭过头看她。她眼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有爱情吗？我总在找，却总也找不到。”我不愿看她的泪，也许是看得太多，我放下茶杯，走到落地窗前，对着明媚的阳光，我眯着眼睛，任那空白的感觉漫遍全身。是啊，有爱情吗？我要结婚了，我真的爱那个要成为我丈夫的人吗？那个人，他真的爱我吗？可是，我不愿意想，我只是按着一个普通人的模式过日子，我不知道那是对的，还是错的。正如她，她现在正和一个结了婚的男人纠缠不清，她已经为那人牺牲了一个未成形的孩子，就在这一天的昨天。她还是享受的，她只过她想要的生活，即使她流着太多的泪。我突然又笑起来：“没有爱情，只要快乐就够了。”

于是，我结了婚，她仍然独身。每次见她，她笑着流眼泪，却不再讲爱情，只是用她的大眼睛看着我说：“你的世俗气味越来越浓了，亲爱的，多让我羡慕啊！”我伸手搂住她瘦削的肩，听着自己沉重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你怎么知道我不羡慕你呢？”在这种时刻，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和她又成为同一株花了，互相紧靠着，忘却了彼此曾经有过的一切快乐和痛苦，只是紧靠着，就有了依赖，有了归属感。

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包括爱情。就在某一天，连我自己都不能确认的爱情变了，或者它一直都在变，而我只是后知后觉。和我有过山盟海誓的那个人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收拾好他的东西就走出门去了。那一天，天气真是好呀，蓝蓝的天，纯洁的云，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好，而我发现了某种东西的丑陋，不管我有没有肯定过它，但我终于在那一瞬间发现了它的丑陋。

3

她知道了我的发现，又流泪了。我对着她笑，没叫她不哭，虽然我对她的泪过敏。“我一直都在寻找的，就是你的发现吗？”她的泪濡湿了她美丽的唇，使她看起来份外动人。我不置可否，只是喝着我最爱的茶。　

连续好多天，我都做着同一个梦，我梦见我和她，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不惊讶，也不迷惑，因为我知道，我和她本来就是一株双生花。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做的梦？”她用小匙搅着咖啡，眼神是神秘而兴奋的。

“你说啊，虽然我已经知道了。”我不再笑，端起茶杯喝茶。

“在梦里，我看见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是一体的。我很高兴，你懂吗？”她快活地笑。

我低下头，有一颗晶亮的泪掉落在飘香的浓茶里。

那天夜里，我又做梦了。

梦里,我坐在菩提树下，佛祖对我说：“施主，你和她，殊途同归啊！”

我笑着问慈眉善目的佛祖：“我的佛，上帝在哪儿，我想和他说话。”

其实我知道，上帝的回答和佛祖是一样的。上帝会告诉我：“你和她都是我的孩子，我与你们同在。”

我在梦里流泪了，这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