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九岁......

      如果不是闰四月的话，现在已经是农历五月下旬了，温度早就在三十度以上。按照老年人的说法正是五月梅天。

      有一句成语叫雨后春笋，用来比喻春天的笋子在雨后“嗖嗖嗖”往上蹿的生长速度。现在的蘑菇也是一样，一场雨过后突然就冒出来许多：龙爪菇子、蕃瓜花菇子、松树菇子等等等等。最喜欢吃茅草菇子。还有很多不认识，叫不出名字的。

      “午后下了一场大雷雨，吵醒打瞌睡的大公鸡”。也唤醒了我少年时代的蘑菇梦。我挎上两条米袋，呼朋唤友，在不知不觉中就走了很远，袋子也装得满满的了。

      我们却仍然不想往回转，找到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藏好袋，溯着一条小溪，逆流而上，继续向山中进发。山越来越大，树林越来越浓，鸟叫的声音也稀疏了、怪异了。

      在一个空旷的山谷中，终于又看到了记忆中的那口山潭。从山上有一、二条小涧正欢快的飞落下来，落在几块巨石围成的潭里，哗哗的水声里，水花飞溅。潭只有一间教室大小，水也不深，清澈得天真无邪，潭底的草茎和沙粒清晰可见。

      在暑气和湿气咄咄逼人的山野中，这是一汪让人惊喜的清凉。我迫不及待的用双手捧起水，浸过头发，浸过脸，浸过胸口。合上眼睛，立即就能感受到风似乎在全身来回旋转着。

      这风最青睐雨季里的云。积雨云体积臃肿、庞大，行动迟缓，因而才有“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句形象生动的经典。它一旦遭遇上涨满了负离子的风时，经过摩摩擦擦，就会产生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的强对流天气。

      忽然又想起儿时在农村，经常在夏天瞒着大人，偷偷下到河里游泳玩水。“会游泳吗？水底有只漂亮的螃蟹呢。”比我大一点的小伙伴带着不屑的神情问我。

      我睁大眼睛，寻找到螃蟹微弱的影子，跃进水里。其实那时候我很怕水，在水里我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开小差想别的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水。

      ——因此，我经常会胡思乱想，大人们经常说上辈子如何如何的这种话，那么我的上辈子莫非是一个好动、爱逞强，不愿意当众服输的人呢？

      那天，我在水底，闭紧眼睛四处摸索，终于摸到一只试图逃跑的小螃蟹。兴奋得心跳加速，想张开嘴大声庆祝几声，结果被狠狠地呛到了几大口水。浮到水面时，咳嗽和眼泪都一起止不住了。

      “呛到啦？”我借助着小伙伴们伸出来一根竹竿的拉力，被拽到岸边。有人伸出脏兮兮的袖子，替我揩拭眼泪。我轻轻地捏着螃蟹，闭着眼接受。

      那一天的情景，这些年了，我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等到恢复了一些体力，我爬上河边的杨树，扳下一簇白白嫩嫩的菇子，摘下一片树叶含到嘴里，吹的是“小么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的曲子回的家。

      回家后，妈妈把蘑菇洗净，撕碎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肏了一锅汤。螃蟹被我放到一只梨子罐头瓶里养着，还放了两根细细的金鱼草。听大人们继续商量着让我转学去城关北街小学的打算。

      今天夜里，我做梦了。又梦到水底的滋味，还有那只替我粗糙地擦拭去眼泪和鼻涕的脏兮兮的袖口。我至今还不能确定自己那时候究竟会不会游泳，但是鱼跃而起，一个猛子扎进水底的糊涂胆大，确实是已经没有了。

      ——那一年，我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