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爱，至远至疏

小敏的母亲抹着眼泪对小敏说：以后嫁人的时候眼睛放亮点儿，千万不要嫁着你爸这样的。嫁着这样的人，一辈子就完了。

小敏看着手机，沉默着。

---

-1-

小敏的父亲今年45岁，在村里很不讨人喜欢。

家里兄妹六人，相互之间都没什么感情，平日里也没有往来。母亲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由于多年对母亲积攒的怨恨，小敏的父亲中元节不愿意给母亲烧纸。正月里不去母亲坟上拜年。一年到头，十几年从来也都没有去添过土。

小敏有个哥哥，十几岁就结婚了。婚后孩子就给母亲带着，两人在外面打工。

除开两人的开销和家里母亲和孩子的花费，一年到头，夫妻两没剩下几个钱。

---

-2-

小敏今年大一，平日里的课余时间在学校里做了很多的兼职。

考上大学的那年，小敏的父亲得了肾结石，需要住院。小敏学费贷款之后，家里连车费都拿不出来。

看着住院的父亲和在家呆了两个月都不出去上班的哥哥，小敏心里害怕极了。

怕不能去上大学，怕走不出愚昧的山村，怕付出最大努力还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爸爸住院两天，结石打了也就回家了。

眼看着就到开学的日子了，小敏的妈妈去娘家借了五千块钱，小敏的父亲和小敏就带着这五千块钱去了外省。

---

-3-

小敏的哥哥时常说让小敏别上学了，给家里省点钱儿。即使小敏从来没有拿过哥哥的任何一分钱。

小敏心里很想反驳，但看着身边的父母没有任何人为自己说一句话时。小敏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

时间长了，说得次数多了。小敏就不想去反驳了。自然，也就不想说话了。

不想和父母说话，不想和哥嫂说话。不愿意和任何一个所谓的亲人说话。

如果人群里的孤独，是每个人的必修课。那家人里的孤独呢？

---

-4-

在所有可以许愿的节日和场合里。小敏唯一许下的愿望就是：快点长大，快点自立更生，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以及这些人。

小敏的父亲为人木讷，人情客往很是愚笨。生性感情冷淡，自私自利，不负责任。

小敏的母亲总说小敏的父亲是“火柴头”，意思是走一头黑一头。

小敏父亲在外打工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和他相处得来，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工作。

说话难听，做事儿难看。很不会做人。

---

-5-

在家里，父亲总是谎话连篇，很不靠谱。

小敏高三下学期的时候，开学很早。没过十五就得去报道。父亲说去年上班的工资有一部分还没有结，结了之后足够小敏的学费。

从初二到初八，眼看着小敏就要去上学了。小敏父亲还结不到工钱。

凭借着对小敏父亲的了解，小敏母亲发现事情不对劲儿。打电话一问，包工头说小敏父亲的工资年前就结清了。

母亲放下电话，在梨树下哭到哽咽。

小敏的哥哥嫂嫂看着家里气氛不好，难免一场恶战。于是两人就带着孩子出门去避风头。

小敏在家，无助又无奈。害怕父亲回来，怕父母吵架，恨自己无能为力。

---

-6-

父母一场恶战，母亲哭得两天没吃饭。

小敏问父亲：你说给我报名的工钱哪去了？

小敏父亲：赌输了，大过年的，谁不想玩呀。

小敏：那现在怎么办呢？我马上就开学了。

小敏父亲：不知道。

最后，小敏的妈妈带着小敏去了一次外婆家。七十二岁的外公给了小敏母亲四千块，小敏拿着钱直接去学校报道了。

---

-7-

哥哥打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夫妻两人挣钱勉强能养活自己和家里的一双儿女。

父亲好吃难做挣不来钱，母亲在家带孩子，对于挣钱有心无力。小敏的法定监护人挣不到钱，小敏在学校里做好几份兼职省吃俭用。

每次不得已问家里要钱时，听到的都是父母为难的语气。

---

-8-

对于嫁人这事儿，小敏老早就没有了期望。

不期望任何人来拯救自己，也不奢望依靠谁自己能获得什么。

婚姻，对于小敏来说，早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可有可无的东西，和鸡肋如出一辙。有了，反而累赘。

人生的大多数不幸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一开始不寄希望于任何人，生活就不会出现如此多的猝不及防。

小敏嘴里嗯嗯啊啊的答应着母亲，心里却在想：如果你不要一直就在家里给哥哥嫂嫂带孩子而是选择出去工作挣钱。那我的大学生活不会过得那么的艰辛，你也不会一直处于无助之中。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小敏不可怜任何人，包括自己。

去找那份晚上12点下班的兼职时，小敏心里都没有可怜过自己。

小敏心里想，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不管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