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西游记之八戒传（第05章）
将这个老头杀死之后，已经持续一阵的心口痛顿时加剧，我捂住胸膛，丢下了钉耙，我痛得地上打滚。我感受到我就快死了。
当死神再次濒临的时候，我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和不安。而且出乎意料的，我变得异常的镇定和安然。因为我杀了人。我觉得死神要我的命，我也会很坦然。因为我杀了人。
在这个过程中，周围的一切开始发生变化：所有被我打倒的房屋一点一点的消失，所有的鲜血也一点一滴的干掉，所有的尸体都慢慢归于黄土，阴霾的天空开始变出清澈的阳光，我再次瘫倒在我熟悉的漫漫黄沙之中。
心口痛得已经使我丧失知觉。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但我怎么也看不到她的人影。
“悟能，你现在把他们全杀了，你满意了吗？”
“这些人本来就该死。你是谁？我要杀了你。”我仰天大吼。
“他们为什么该死？”
“他们自私、狭隘、贪婪、冷漠无情……他们愚昧、麻木、偏见、人妖不辨……他们阴邪、诡诈、善动心机、表里不一……”
“你把他们杀了，你难道就应该活着？”
“放马过来吧，我不怕你。”我仰天大吼。
天空中清澈的阳光里突然豁开出几条口子，一缕缕金色的闪电向地下劈来，每一道闪电都劈在我的身上，各处的痛传入大脑神经末梢，我在地上垂死挣扎着。
“悟能，你把他们杀了，你的恨解了吗？”
“恨解了，仇却化不去。”
我再也无力挣扎。瘫倒在地上，只能听着这个声音继续说。
“悟能，他人以恶对你，你报之以恶，你岂不是沦为与之一样的恶人了么？须知众生皆善，人的本性并不只是恶。你今日心魔作祟，使你迷失本性，试图滥杀无辜，虽然没有造成任何百姓伤亡，但是你的动机已经使你铸成大错，我罚你只能呆在山洞中，直到唐僧的出现，不准出来，他会教你如何从善，你只需跟随他，尽心保护即可。在等待唐僧的过程中，你须驱除心魔，万不可再动恶的机心，否则你将尝尽如同今日一样的万剑穿心天打雷劈的苦果，你可知道？”
“为什么要如此要求我，我难道是你的奴隶？”我挣扎着说。
“你为什么只知道报仇，却不知道报恩。假如不是我的话，你还能活着吗？别人驱逐你，你认为这不应该，但是我解救了你，你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你不认为你与你所杀的人一样自私和狭隘吗？你要命运的公正，但是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正，你会怎样呢？你能反抗吗？反抗得了吗？我恢复你的兵器与法力是要你去杀人放火的？”
听完这段声音，我流下了眼泪。
当我将那个老头儿打得血肉模糊的时候，当所有的房屋倒坍所有人丧生在我九齿钉耙之下时。说实话，那一刻，我并没有感受到快乐和满足。
那一刻，我感到的是多么的无奈和悲痛；那一刻，我拾起了自己的所谓尊严和自尊，但是我并没有感到满足，这种所谓尊严和自尊本就很飘渺；那一刻，我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之后，想到的却是怎样去弥补自己的罪孽。
是啊，他人以恶对我，奈何我须以恶对他们？
我把他们杀了，我不和他们一样了吗？
虽然我还对这段声音还没有完全领悟到，但我已经感受到自己的错了。闪电劈在我身上带来的那种痛，以及我杀人时胸口万剑穿心的感觉，我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这种基于肉体上的惩罚已经足够使我屈服的了。
我略有所悟，跪在地上，向着虚无的大地以及天空述说：
“悟能知错，再也不敢妄动杀念，再也不敢作恶。只求菩萨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菩萨脱我出苦海，是我再生父母，菩萨之恩，万世无以为报，悟能定当谨听真言，全力保护唐僧西行取经，接受教诲，一心修善……”
“悟能记住，今日之话须终生牢记，驱除恶的心魔是你参悟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取经路上还会有千万种考验，你须至始至终一本诚心。今日赐你十字咒语，在你最痛苦无助的时候，诚心默念它，我会来到你的身边帮你……”
我修复了原来居住的山洞，简单的布置了一下，并为它取名叫“云栈洞”。
至于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想的，就像我取别的名字，你也会问为什么要叫那个名字一样。
就像生活中的很多事情一样，可能说不出原因，但它存在着。
我在这洞中一呆就是十年，我没有计时工具，我只知道一个月一次的圆月陪我度过了120多次。
在这期间，每天晚上都会重复着我前世的梦境。我已经能从中辨别出哪些是真实发生的，哪些不是。
我苦苦思索着取经的意义以及人的命运这些重大的命题，始终参悟不透。
除了寂寞之外，我不觉得还有其他词语可以形容我每日的生活。虽然没有了寒冷和饥饿，但内心的空虚却无法得到排解。
这十年，我已经能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不再被恶的念头所羁绊。并且也不再那么幼稚地认为我可以自己主宰着自己的命运。就像我不能改变我这一世是个猪头人身的这个事实，就像我不能改变我将陪伴一个和尚向西求佛的事实，就像前面就是广阔的天空我却必须得呆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洞中苦苦等待一样。
我说不出为什么，但这是你的命运，你不能改变。
当然，像当年杀人时的那种心口巨痛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
虽然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我至少克制住自己，没有动怒，没有再去杀人放火。
我急切的想知道唐僧是什么样子的，他到底拥有怎样的智慧，我极力想知道西天取经到底会发生什么。
有这种想法，说明我真的耐不住寂寞了。
十年了，我终于决定还是出去走走，虽然我的行动一直都在佛祖菩萨的掌控之中，但我还是决定出去走走……我为自己找到安慰的理由，我想没有一个人能在一个暗黑的山洞中忍受十年的苦苦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