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往(45)

埋葬母亲的这一天,他知道这是永别!从此这个家所有的事情他一肩挑。以往,遇上大事,还能和母亲讨个主意,而母亲肝癌夺走了她五十九岁的生命,她没有享受过一天好的生活,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躲在棺材和院墙夹缝处低泣。当时人们都在屋里商量出灵动事宜,只有苏华跪在灵前,恍惚的看着母亲的遗像。哥哥的哭泣倒把苏华吓了一大跳,他定睛一看,没有任何人,那低泣的声音极像母亲的声音,又好像从棺材传出来的。苏华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掉头跑出家大喊大叫:“我妈在棺材里面哭呢。”众人刷刷拉的跑在院外,哥站了起来抹着眼泪说:“是我。”
大家虚惊一场……
苏华也记得母亲给他叫魂。那年上中学,一个小流氓把他拦在路上抢钱,那明晃晃的刀子比划他,他吓得逃在玉米地里,回来受了惊吓的他恍恍惚惚,说:“地下有给带小红帽的老头……“
母亲一大早,给他衣服的后背上缝了一块红布,拿了一把扫炕的笤帚,从大门外喊:“小华回来,跟上妈回来。“她一边喊,一边用笤帚往里忽扇,往家里招魂,三姐踮着脚尖,扳着门框上方回应妈:”回来啦……“
埋了母亲,由于嫂子心里有疙瘩,夜晚睡觉他给哥了个背。哥也清楚怎么回事,苏华急急忙忙赶火车去了学校。
他给嫂子道歉:“大玲,我知道你有委屈,可三姐就那么个人,自己吃都嫌弃肚子大了,你要是再和她吼喊起来,妈尸骨未寒,家里就内讧,不让外人笑话吗?”
嫂子:“妈就是偏心,我进门多少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披过金,还是戴过银?一心一意的和你过日子,给你苏家栽跟立后,你还背着我和乔润老婆不干不净,你混也混个好的,全村里的一头烂蒜你都收留,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害臊!”
哥:“老狗又记起千年的事了,又扯在哪了。”
嫂子哭了:“三姐是拐了一条腿,她不比咱们好过吗?妈妈病倒了,她又伺候过几回?还不是我这个外人,高一碗,低一碗伺候她,她就不考虑妈临咽气,眼睛看着你,盯着小华?母亲对三姐怎么样,她心里没个底?三姐夫招回来,手提铺盖过来,妈把头等地给了她,盖房子那么粗的树都给了她,她还要这样,这也是我吃皮耐厚,要是别人家的媳妇早就猫翻天了,就这给自己的妈打个棺材,出点力,亏她能说出口!“
哥:“打虎需要父子兵,上阵需要亲弟兄,谁让我是长子?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老妈在,还有个主心骨,这老妈一走,各门另户,以后来往也是个样子。老妈生前时常夸你,娶儿媳踏婆婆的脚踪,你有她的影子。”
哥这么一提,嫂子高兴起来了。说:“你还别说,两好搁一好,我还真和妈没红过脸,那两年我和娘家不来往,妈给我宽心,养自己的,自己养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是灰比土热,逢年过节,让我回去看我那个只认钱,卖自己姑娘的狠心的老子……”
哥:“妈这个人,就是苦自己,就怕别人过不去,一辈子有苦往肚子里咽,爬冰卧雪,自己疼成那样了,还考虑这个那个的,要不是我一句话‘妈,我背也得把你背到医院,即便你没了,儿子也能给世人个交代,你不去,你走了,让儿子怎么去心疼你?’妈才住了几天院。”
哥也哭了,嫂子这回也哭了。她安慰哥:“把小华供出来就好了,我也是憋的一股气,不和你说,和谁说?除了你,你不心疼我谁心疼我?妈在世,好歹有个替我说话做主的,处处向着我!你要再垮了,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们娘俩靠谁?小华靠谁,喊天天不灵,呼地地不应,每天早上把我给你泼的鸡蛋喝了……”
哥:“老婆,我一看见鸡蛋就头痛,实在是咽不下去,小时候妈给我吃伤了,一吃鸡蛋,嗝上来的都鸡粪味儿,有时候看见院子里的母鸡,都想踢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