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宋朝进行时(183)废后事件
183◆废后事件
要说吕夷简被免,确实很冤,仅仅是因为遇到了一场大风而已——枕边风。
赵祯的皇后姓郭,不知什么原因,郭皇后似乎对吕夷简印象不太好。当赵祯开展大清洗的时候,她在赵祯耳边来了一句:“吕夷简难道就不依附太后吗?只不过他心眼比较多,善于随机应变罢了。”
赵祯刚从被蒙骗的感觉中醒来,觉得身边人人可疑,一听郭皇后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一声令下,把吕夷简也加上了换岗名单。
好在吕夷简在朝内很有人缘,政绩也是有目共睹,仅仅过了半年,他又官复原职,重新担任宰相。
吕夷简复相后,对那阵莫名其妙的枕边风耿耿于怀,从此和郭皇后结下了梁子。
没想到,仅过了两个月,吕夷简就等到了一个报仇的好机会。
明道二年十二月,宫里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赵祯要把结发十年的郭皇后给废黜了!
清洗官员可以理解,怎么连老婆也不要了呢?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得从赵祯辛酸的婚姻经历说起。
赵祯早年结识了一个王姓女子,十分钟情。很可惜,那个时候并不流行自由恋爱,皇帝也不例外,赵祯的结婚申请没有通过刘太后的审批,初恋转眼变成了前任。更让赵祯沮丧的还在后面,事后,刘太后竟然把那个王姓女子许配给了刘从德,这刘从德也不是外人,正是刘太后前夫刘美的儿子。
棒打鸳鸯也就算了,还把人家的心上人转手送给了前夫的儿子,这算哪门子事啊?刘太后这番操作,换谁谁都生气。
到了天圣二年九月,刘太后打算给十五岁的赵祯安排一个皇后,初定候选人有两个,一个郭氏,一个张氏,经过一番比较,赵祯更中意张氏。可是,赵祯说了依然不算,刘太后自作主张,立郭氏为皇后,也就是现在的郭皇后。要说刘太后这几次做得莫名其妙,早知如此,你干嘛让赵祯做选择题呢?
两次被干涉婚姻自由的赵祯无奈地接受了郭氏。偏偏郭氏又不是一盏省油灯,不但平时盛气凌人,还仗着太后撑腰,干涉赵祯去找其他后宫佳丽。自己讨人嫌也就罢了,还想剥夺皇帝最看重的这项福利待遇,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1.jpg刘太后一死,赵祯终于迎来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日子,乘着开放搞活的大好形势,自然是广撒雨露,后宫里的女人开始纷纷得到宠幸,其中有一个姓尚的美人最为得宠。
郭皇后确实缺心眼,明明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她偏偏毫无敏感性,依然在后宫里欺行霸市,搞垄断生意。为了争宠,郭皇后和尚美人相互忌恨,经常斗嘴。
有一天,两个女人又打翻了醋坛子,吵得不可开交,吵着吵着,文斗变成了武斗,两人居然打了起来。赵祯当时也在场,想要起身阻拦,不巧郭皇后一巴掌扇过去,落到了赵祯的脖子上,还留下了手指甲的抓痕。
打到了皇上,那还了得?赵祯本来就偏心尚美人,这回新仇旧恨一起算,一怒之下要废了郭皇后。
废除皇后是件大事。而且,在传统观念里,皇后和太子一样,关乎朝廷的稳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随便更换的。赵祯不敢独自决定,就把宰执大臣招来商量。为了增强说服力,赵祯还特点把脖子上的伤痕亮了出来,供各位宰执大臣观赏,让几位大臣客串了一回刑事案件的陪审团。
吕夷简正愁没机会报复郭皇后,当即进言:“光武帝,是汉朝的明君,他的郭皇后仅仅是因为抱怨几句就被废了,何况你的郭皇后打伤了你的脖子呢?”
吕夷简口中的“光武郭皇后”,是指汉光武帝刘秀的第一任皇后郭圣通。刘秀称帝后,本想立自己更中意的阴丽华为皇后,只因阴丽华的谦让,才立了郭圣通。郭圣通在当了十七年皇后,又被刘秀找了个借口废掉,最后还是把阴丽华扶正皇后。
关于刘秀坚持真爱的故事就不多讲了。啰嗦了那么多,就为告诉大家一点:此郭和彼郭的情况完全不相同,根本没什么可比性。
吕夷简纯属偷换概念,却正合赵祯的心思,两边一合计,于是最终商定废后。当然,理由必须得重新找一个,夫妻吵架、家庭暴力之类的总不摆不上台面。
十二月十六日,废后诏书正式下发,主要内容为:郭皇后因为九年来没生出儿子,自愿加入道门(以无子愿入道),特封净妃,玉京妙冲仙师,赐号净悟,别居长宁宫。
吕夷简料到,自己这么做肯定会引起大批官员的反对,就提前下令让人拒收相关奏议(先敕有司无得受台谏章疏)。
宋朝的台谏官员从来是特别较真的群体,怎么可能你说拒收就拒收。不过,你拒收也没关系,我们送货上门!
于是,一批台谏官员联合起来,气势汹汹的往宫里闯,管门的宦官见势不妙,连忙紧闭大门。台谏官也不管你关门歇业,猛扣大门的铜环,大声喊道:“皇后被废,为什么不听台谏的意见?”
2.jpg赵祯本来就心虚,一看来着不善,就又把皮球踢给了吕夷简,下旨让台谏官到中书去找宰相说事。
台谏官们调转枪头,一起杀到了吕夷简跟前,指着鼻子骂道:“你不就是拿汉光武帝说事吗,这事光武帝本来就干得不地道(光武失德),有什么好仿效的?随意废除皇后,从来都是昏君才会干出来的事情,你怎么可以教唆皇上学习昏君呢?”
吕夷简知道,论吵架,自己一个人绝对不是这些职业选手的对手,赶紧客客气气地作揖,耍起了滑头:“嗯,这事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们还是明天自己上殿跟皇上去说吧”
好嘛,搞了半天,吕夷简又隔空把球踢给了赵祯。
典型的推诿扯皮、衙门作风!
台谏官都是一根筋的老实人,也没多想,反正明天上殿了,你们两个人都在,看你们还怎么推?!
先回家,积蓄口水,明天再战!
吕夷简看着台谏官员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哼哼,明日上奏?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机会。
第二天清晨,憋了一夜的台谏官还在待漏院(官员早上集中起来准备朝拜的场所)做热身运动,最终却没等来上朝的号令,而是等到了一道圣旨。
旨意很简单:带头闹事者,贬官外放,其余参加者,通通处以罚款(各罚铜二十斤)。
圣旨刚下来,拿着敕令的官员已经等好了,当日就得执行。
在外放的言官中,有一个人被安排到睦州(今浙江桐庐、淳安)担任知州。他接到贬谪的敕令后,既没有义愤填膺,也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心境平和地离开了京城。达到睦州任所后,他立刻按例给皇上写一份《睦州谢上表》。
在这封谢表里,他并没有为自己冒犯皇上而检讨,反而倔强地宣称,“我不是不知道,触犯天子的人,可能招来最严酷的诛罚,但是向上谏言,是臣子的职责,即使有死亡的危险,也不敢回避(理或当言,死无所避)!”
理或当言,死无所避!
看到如此披肝沥胆的回复,赵祯也不免为之动容,他默默地翻上了谢表,又认真地记了一遍上奏者的名字。
范仲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