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天堂路

2020-12-23  本文已影响0人  苍耳_Y

很小的时候,村里是没有车的,连自行车都是稀奇,如果要上哪里去,就要靠着一双脚,不论刮风下雨。

记忆中走过最远的路,是去五六十里开外的外婆家,那时大概三四岁,胳膊还甩不开,却乐呵乐呵的撒开脚丫子跑在前头。

父亲背上背着一个用竹子编织的背篓,里面放上两斤白糖,或者一盒桃酥,这便是送给外婆得礼物。

母亲走在后面,时不时唤我一声,叫我走慢些,或是抓一只蜻蜓来放到我的肩头。

走一段路,大家都热了,汗流浃背的那种,免不了要去掉几件衣裳,母亲的臂弯里,便是那些衣裳的归所,一件一件,捋的齐整整。

我的兴致总是不能长久的,走不了多远就要去扯父亲的裤管,或者干脆抱住他的腿不放,这时候他就会低下身来,让母亲把背篓里的礼物拿出去,然后再把我塞进去。

我寻个舒适的姿势,多半会睡上一觉,睡醒了,天也麻黑了,母亲指着远处一户亮着昏黄灯光的人家,说那便是外婆的家,于是我的兴致就又起了。

外婆家门前,有一湾梯形的茶园,我清楚的记得,在第三排第一颗茶树旁,母亲总会悄悄躲起来,然后转一个圈不声不响的来到我身后,我见不到她,哼哼唧唧发出了哭腔,父亲就将我举起来放到肩上,我的视野瞬间开阔,母亲的身影就毫无遗漏的展现在了眼前。

那时候的外婆身体健朗,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围着一块黑灰色的围腰在灶前忙活,她家的锅铲很大,比我的脸都大,但我却很喜欢她用锅铲的一角,从锅里舀上一点点的汤汁送到我嘴里,尽管每次都被烫到嘘唏。外公就在一旁沉着声音说道:小姑娘家,成了习惯还得了!

外公跟外婆不同,有一张严肃脸,母亲说,他年轻的时候,是村上的干部,没有人不怕他。

我想了想,其实我也不是怕他,有一次我偷偷上他家的梨树上摘梨子吃,被蹭了一身的毛毛虫,那又痒又刺痛的感觉,让我失声嚎叫,他便吐了唾沫擦在了我身上红肿的地方。

当时我又嫌弃,又不敢反抗,一张脸憋的青红相间,他却在身后偷偷笑了,于是我就转过头,深深的瞪了他一眼。

那颗梨树下,是个牛圈,外公每天早晚两次,割了新鲜的牛草放进去。

我总是趁他打开牛圈栅栏的时候悄悄溜进去,然后蹲在地上看牛吃草,它们得胃口很大,咀嚼起来的声音规律又有力道,看的我也直冒口水。

有一次我看的呆了,被外公丢了一把草在头上,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离开牛圈老远了。

我的哭喊声估计吓坏了他,他将我从牛圈抱出来后,怒瞪着眼睛骂我,我却嘻嘻嘻的笑,伸手去扯他的眉毛,最后,他也拿我无法,将我扛上肩头就回家了。

母亲是个勤快的人,但到了外婆家,是不用做事的,就站在外婆边上,跟她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后来我成人出嫁,每每回了娘家后也是同样的情形,于是我便知道它们,大概都说了些什么了。

从外婆家离开时,她总是等我们走远后,又迈着细碎的步子,赶在我们身后将一包点心放进父亲的背篓里,父亲推辞,她便指着我说:给丫头路上饿了垫垫肚子,这时候外公又会沉着脸,将点心打开了拿一些塞进我的口袋。

等到家时,点心吃完了,我的肚子也饱了,母亲做好了晚饭,我拍拍滚圆得肚皮,说什么都吃不下。

大概四年级时,村里修了路也通了车,像那样步行去外婆家的日子,便再也没有过了,只是偶尔在梦里出现,有时候回忆起来,感觉那就像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童年里的美好,也因此出现了一道蜿蜒曲折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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