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思

清明·思

文/我是北雁南飞

来，奶奶看看，张开嘴，啊——呀！疼！

  一颗带血的牙齿咕噜噜滚落地上，奶奶吃力地弯下腰，拣起来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冲，笑眯眯递给我:压到枕头底下放好哦。

很多个夜里，奶奶为我拔牙的情景恍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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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走了很多年了，这些年来我无数次梦见老人家，每次梦里开怀大笑，醒来却黯然神伤。

2008年，那时我还在上海工作，事业刚刚起步，压力很大，在这座大城市孤身闯荡近十年，每一年都过得如履薄冰。生存和发展的问题，一直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堵得慌，却放不下。高楼林立、酒绿灯红，外面的纷繁与浮华，似乎与我这个寄居他乡的异客没有半点关系。希望每天都在增长与幻灭，若明若暗，此消彼长，我的心荒芜得像断了根的蒲公英，始终找不到归宿。

8月，一个难得的机会从天而降。我的刻苦和努力得到了上层领导的充分肯定，一纸通知把我调到了单位临时组建的某重大项目办公室，主要承担协调和文秘工作。

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我一个年轻人能够脱颖而出实属不易。我没有理由，更没有犹豫地接受了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的事业将迎来质的飞跃。事实正如我所预想地发展。我把所有的精力和才华都放到了这项任务上，起早贪黑，挑灯夜战，真正进入了“五加二，白加黑，浓茶泡咖啡”的忘我状态，每一件事都力争做到极致，每一篇文章都努力写到完美。

为了梦想，我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努力。也就是在那时，我拼出了名声，拼出了地位，拼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当你心怀梦想一往无前时，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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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文字越来越受到认可，我生命中的一位“伯乐”出现了。当接到独立承担起草工作主报告和领导主题讲话稿的任务，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在此之前，我甚至都见不到高层领导一面。我心花怒放，更诚惶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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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思

为了拟写这份沉甸甸的材料，我过着近乎苦行僧的生活。我谢绝了领导安排的住招待所的待遇，备足干粮，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足不出户，在潮湿阴暗的房间里冥思苦想，反复打磨，数易其稿，直到自己满意了才战战兢兢地出手。

我深知，这是一次真刀真枪的考察，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役。我上了发条！我豁出去了！

就在完成第7稿提纲的那个晚上，我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奶奶病危，可能很快离世。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平地一声雷，炸得我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是上天跟我开的玩笑吗？我呆坐着很久，眼前的电脑屏幕一片模糊。原本准备利用假期回一趟老家，特意跑到上海第一食品商店买了一袋大白兔奶糖，那是奶奶最喜欢吃的奶糖啊……我的心在撕裂，在颤抖，几种声音在耳边回响:

“这是难得的表现机会，一定要倍加珍惜，好好把握，不要辜负领导的信任！”

“孩子啊，你的情况大伙儿都知道，孰轻孰重我们拎得清，奶奶会理解的。”

“出去了就好好干，给咱家争口气……”

上海——老家，相隔十万八千里，空间生生隔开了两个世界。

即便向领导报告，领导情理之中应会批假，但也只能给我一至两天的时间。因为工作进入了关键阶段，任何差错都出不起。何况这项工作从一开始就是我负责，谁也无法取代。这种无奈更让我陷入无限的纠结和痛苦之中……

时间在彷徨和痛苦中一秒一秒地流逝，几个小时后再次接到电话:奶奶走了！

走了？走了！

此刻我已没有眼泪，只是感觉很累很累，连日来累积的煎熬与疲惫似乎一下子在体内爆发，我瘫坐很久，很久，然后倒在床上发呆，那常年掉漆的天花板铺天盖地地压下来，我透不过气，我眼皮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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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任务结束一周后，领导才得知我隐瞒的事情。为此，他们一致决定，在原先为我请功的基础上，再评定我为“先进个人”。这对于一个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来说，荣誉着实很高。我深知，这份荣誉不单属于我，也属于远在天国的奶奶。

总结工作结束后，领导特批了我一周假。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将满满的一袋大白兔奶糖，连同荣誉证书，摆放到奶奶的遗像前。

我百感交集，五体投地，头把地面磕得砰砰响，每磕一次都似乎听见来自天国的回声:好乖哦！

我很确信，奶奶一定收到了我捎去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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