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明白

先看个视频

朋友圈中的你是真实的你吗？

昨晚碰完一场局出来，一认识了五六年的女性朋友让我陪着逛逛旁边的优衣库。我心里无耻地打鼓：莫非真是饭饱思淫欲？已身为人妇的她则在旁边不住嘟囔：“嗳嗳～快快，我都好久没买衣服了，穷啊。”

一个几近哭出来的“穷”字，瞬间打消了我继续开玩笑的念头。

后来她才告诉我去年心一横买了两套房，一套东莞一套佛山，小算盘在心里不断捣鼓；“一套买的时候5000，现在已经10000了；另一套10800拿下，也涨到16000了。”这看上去是比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你一个月得供多少？”

“也得一万多。”

我心里马上在计算这笔一睁眼就欠银行的钱，得兑换成我多少个方块字。想了想，愁云上脸。这个姑娘和我一起进的报社，后来因为臭味相投坦诚相待彼此成了虽然见面不多，但一见面就能掏心掏肺的朋党。我离开大院的那个月，她也毅然决然以合伙人的身份投奔一家创业公司。一年之后，我成了无业游民，除了身份证也没啥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她继而又转身跳去了深圳的一家基金创投，用她的话说，是“深圳好公司多，镀两年金，再回广州”。

于是就开始了广深两地跑的常态生活——这在珠三角的打拼人群中很常见。

她边挑衣服边跟我说话，就像挑拣超市里货物架上的货品，旁边跟了个形影不离的导购员。“我现在想，其实不该选择这样的生活，太累。”她说。

“不过也挺好，充实，起码被压着才有动力去还房贷嘛。”我向来善于掌握平衡点。

她点了点头，基本也认同这个换个角度把事实圆回来的说法。结账，取车，她开车送我回家。路程不长不短，刚好给聊天预留了足够的时间。

“我其实还挺羡慕你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堵车的时候，她除了来两句“卧槽”和“你大爷”，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羡慕我？我有什么？按照世俗的奋斗标准，快活到第三个十年的时候，我变成了典型的城市三无人员：无车无房无工作。前一段时间连女朋友都几乎吹了，不得不依赖自己的双手强硬地度过了漫长而空虚寂寞冷的时光。每当有人问我这段时间在干嘛时，我的回答基本如出一辙：读书看片遛狗打豆豆。这些日常差不多构成了我三月以来的全部。

我只能继续把话圆回来：“生活方式都是自己选的，你羡慕我我也羡慕你啊，有车有房有事业，我主要是胸无大志，也懒得去处理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要命，选一样，受一样，有考虑，不后悔。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合不合心。”我也确实如实所想，现在每天“撸片撸到鱼肚白，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状态，不过是个暂时性的小节点，肯定不会放大到整个下半辈子去。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不过无论怎么选，那个跟定自己这个阶段的生活方式，还是要继续过下去。我历见蛮多身边朋友的两种状态：一见面，两瓶酒下肚，摊上桌面的话大多是各种不如意，饭局成了槽局，当然也有过各种设想式的改变，但那些信誓旦旦壮志雄心也就跟“操你大爷”一样，说说而已；刷刷朋友圈，看见的又是另一翻景象，不是小桥流水人家，就是古道西风瘦马，万没有古藤老树昏鸦这样的零落凄惨布景，一副羡煞所有人的自我幸福感爆棚状态。

社交网络的确给了创造另一个自我的可能，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一部分人只生活在朋友圈，毕竟朋友圈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当然现实也能给人幻觉，真真有一种虚拟现实的感觉。有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关系接触的人，开口扯淡动辄百万千万，动辄上亿，那时候我们坐在窗明几亮的咖啡馆，晚饭我就和我哥们去了路边的苍蝇馆子。

后来，我始终感觉自己没法适应，只好慌慌张张胆战心惊地躲进小屋成一统了。反而这段时间从亚马逊倒腾了几十本书回来，翻翻这些方块字反倒让自己心跳减速了不少，血压也跟着降低不少。心平气和慢下来，这是我选的。

没得选或者压根不知道怎么选的时候，寄托也是一粒即时生效的安眠药。一到三月底，这种万物野蛮生长正是交配好时节的春光，总是会纠结起一批查海生的信徒若有所思地虔诚念道：我想要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相信生存在这个地方的人可能会关心粮食和蔬菜，但最终未必每一个人最终都会有这么一所房子。3.26一过，人们轰然而散，继续没得选或者毫无改变的日常，一切无新事。何况，海子他也不关心人类，而只是想念那个在远方的姐姐。

不打紧，再过几天，他们还有“哥哥”继续。常年念叨着“诗与远方”，本身就挺苟且的。

划拉这么多，不是说我活明白了，也没有，和所有跟无头苍蝇似的在这世间打转的人一样，搞不清楚很多事。但是有些事，我已经不打算搞清楚了。

活儿——像吃喝拉撒睡、衣食住行约，不考验“世商”，还是容易明白。活，反而很难搞明白。

毕竟，那些活明白了的人，都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