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熟悉女人的邮件
W先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透过虚掩的卧室房门,看到妻子正躺在床上睡觉。知道刚怀孕的女人正是爱犯困的阶段,便没有去打扰。索性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后,又沏了一杯茶,这才悠然的来到书房。
书房里除了寥寥几本小说外,大部分是他趁着今年网店搞活动时,为孩子屯下来的童话书。打开了电脑后,左手抽出一支烟默默点燃,躺靠在椅背上,右手拿着鼠标,看着屏幕茫然的滑动着。工作这些年后,他早就不是个爱玩游戏、看视频的毛头小子,之所以坐在这里,无非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无意间瞥到桌面上的QQ图标,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便带着股好奇心登录了上去。
“滴滴滴!”熟悉的提醒音响起,他将鼠标移动到窗口,却只看到了一堆群发的消息,没有丝毫打开的欲望,开始一个个按着关闭选项。这项工作无疑是枯燥而无用的,因为每当他关闭了一些后,新的消息便又会传来恼人的声音。正当他快要按不住性子,想直接退出时,忽然瞥到里面有一封新邮件的提醒。要知道,这个账号的邮箱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甚至根本没当过与任何人的联系方式,好奇心再一次怂恿着他将其点开,心中却估计是一封没被拦截的广告而已。
然而,当他将邮件打开后,一个熟悉的网名却叫他的心漏跳了一拍,一段包含着复杂情感的记忆也涌了上来,好似干涸许久的土地上,忽然有一瓢清水浇来,让他忍不住如餍饮般读了起来:
首先,请原谅我会再来打扰你,尽管我才开始写这封邮件就陷入了苦恼之中,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问候你,或者说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写这封邮件。甚至于,我会担心,当你看到我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会直接删除。可是啊,今夜我实在忍不住了,忍不住把所有的话向你倾诉出来,把那时候没能告诉你的谜题全都解开。请放心,这封邮件我会设一个很久很久的“定时发送”,不会让你立马看到。因为,昨天听我父亲说,你就要结婚了。其实,之所以会写这样的一封信,并不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而是在这之前,这封邮件就已经躺在草稿箱很久很久了。
你还记得吗?那年的十月一,你利用为数不多的假期从远方的学校赶回来,那天夜里,你才下了火车就约我出去。当你背着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满脸疲惫的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感动的泪都飙了出来,直冲到了你的怀里,送上了那等了你许久的红唇。其实,坐了一天火车的你,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异味,可我却像只树癞一般挂在你的脖子上,久久不愿撒开。因为我怕……怕这又是那个我做了很多次的梦而已。
就这样腻腻歪歪的耳鬓厮磨了许久后,我知道你是要回家报平安的,却不舍得刚见面就又要分开,便提议跟着你往家走,贪心的想再多享一些时光。你知道吗?当我们一边摇摆着十指相扣的手臂,一边相互诉说这段时间对彼此的思念时,我真觉得好甜蜜。尽管之前那漫长的等待就像是一杯泡了很久的苦丁茶,可今夜我品下来的时候,却尝到了沁心入脾的回甘。我们先是聊彼此经历的事情,又聊到了将来的憧憬。你归家的路就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胶片,只感觉才看了开头就到了片尾的鸣谢字幕。在你家楼下的时候,我忽然犯起了小孩子脾气,噘着嘴把头扭向一边,违心的说你是个负心人,舍不得多跟我待一会。可你却你笑了笑,忽然伸出双手,捧着我的脸,又是一阵热吻,弄得我满脸口水。
我一脸嫌弃的推开你,拿着袖子擦着嘴,正要再埋汰你几句时,你却贼兮兮的笑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个标着石头记的黑色小盒子,问我:“猜猜看是什么?”
我哪里会不知道,却仍旧强抑制住那呼之欲出的心跳声,装着傻、摇着头的等在那里。打开盒子,一条精致的紫水晶项链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看着我满脸惊喜的样子,你将其拿出来就要给我戴上,我却一把夺了过去,捧在手里把玩了起来。其实,我哪里是在捉弄你啊,分明是因为,若是此刻被你戴上的话,我真的怕自己不忍心再摘下来了。
目送着你上了楼,我在折回的路上一路把玩着那条项链。时而将水晶放到眼前,看着街边的路灯都变了颜色,给路面铺了一层紫色的薄沙。时而又用双手将水晶捂热,再贴到脸颊上,感受着从其散发出的余温,就像是你的唇又贴到了我的脸上一般。现在想来,若是有人看到那时候的我,定会以为是撒了癔症的傻姑娘吧。那时候的我,就是个沉溺在爱情里面的花痴姑娘,一转眼就忘了之前的担心,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并暗暗发誓,永远都不要摘下来。
可是啊,很多事情都会事与愿违的,我之所以会忍不住给你写这封信,正是因为看到了那藏在首饰盒角落里的项链。就在刚才,我将项链拎在手里,躺在床上,让其坠在我的眼前,默默注视着那在空中略微旋转的水晶,我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好多。我想,时间有时候真的很有魔力,就这么渐渐地,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慢慢将我对你的那份感情打磨了起来,在不知不觉中,那感情就被挫成了细沙,飞逝在了我可能再也寻不到的地方。我怕……怕这最后能拨动我心弦的拨片都要被时间给消磨殆尽了。我想,用对你仅剩的,宛若砂砾般还残存的勇气和爱意,将埋在心间许久的真相告诉你,那个曾我被我用泪水混合着理智的泥土,掩埋在角落里的真相。
其实,我一直天真的以为,你我本应该水到渠成的走入最终的婚姻殿堂,毕竟我们两家人本就熟络,家庭条件也差不多,我以为,只要有你我的感情在,要面临的阻力也只剩下了时间而已。至于感情,我更是不担心的,毕竟你我本就是青梅竹马啊!
那时候,我们两家住在一个大院里,邻里间却只有你一个男孩子。带着你吧,笨手笨脚的总觉得麻烦,不带着你吧,看你孤零零的样子,又会引起我的怜悯之心。就这么断断续续的,我们一起上了小学,居然还被分到了一个班里。印象最深的是在二年级时,你被音乐老师叫到讲台唱歌,也不知怎得就忽然搞怪起来,故意捏着嗓子唱起了“红旗飘啊飘”,引得我趴在桌子上,捂着嘴笑得肚子疼。
那时候,我们两家人常常聚餐,关系也一直交好。记得我们一起去北京的那次吗?一路上,总是我俩坐在一起打牌、嬉闹。那时候啊,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只知道你和那些女伴不太一样,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会在穿上一件新裙子的时候,特意去叫你下来玩,却根本没想到要做什么游戏;会在你面前大肆宣扬我妈妈做的美食,看着你流口水的样子,再回去让她做一桌子的拿手好菜叫你来吃;会在你打牌输了的时候,特意扯下一大张纸条贴在你的额头上,看你无奈的样子哈哈大笑。现在想来,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话,你我若是能做两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能一直这么简单的玩下去该多好啊……
后来,因为学业上的原因,我们也分开了很久,直到大学后才恢复了联系。令我意外的是,尽管你我都不再是懵懂的年纪,却依然能保持着年幼时的亲密。我可以毫无顾忌的把刚刚与初恋分手的泪水泼给你,你会对我讲初中时,偷偷喜欢一个女孩子的青涩记忆。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叫醒酣睡的我,到夜晚缩在被窝里,打着寒颤,手就一直盯着手机按个不停,就这样聊啊聊,总是感觉有千万个话题在等着我们。临近放寒假的时候,我那一句看似无意的玩笑话,却被你记在了心里。春节过后,在2月14日的夜晚,我偷跑出来与你约会,你送我了一束再也忘不掉的玫瑰……
可寒假本就略微短暂,你的学校又距离遥远。我们没相处几天,你便要返校了。我记得你走之前的那天夜里,脖子上围着我熬夜织的围巾,牵着我的手,漫无目的在影影绰绰的路灯下散步。离别的思绪压着你我的心,相互之间说的话慢慢开始变得少了起来,可紧握着的双手却一直没有松开。临近傍晚,你将我送到家门口,看着我泛红的眼圈又紧紧搂住了我,在我耳畔轻声说了一句:等我
其实,等这个字一直围绕着我们。从我们刚开始恢复联系时,你说等见面后,一定要好好聊一聊;等你回家后,你说明天要约我出来;而等你要离开的时候,则成了要等下个假期的到来。其实,等真的会很苦吗?那时我真不这么觉得,每当等待的日子开始泛苦时,我总能用那心里对未来的憧憬来将其浇灭。
我假小子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可当一个女孩子害上相思病后,都会显得与往日不同。最了解我且十分八卦的母亲早早地看出了端倪,轻易地将我本就难以缄默的秘密撬开。令我庆幸的是,她对你的印象一直不错,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反倒是积极张罗着,让你也去和家里知会一声。天知道,那时候我感觉有多幸福,就像是一条游进清澈汪洋的鱼儿,整日沉浸在想来都会让脸颊泛起甜蜜潮红的爱情海洋之中。
本来还是学生的我,忽然有一种待嫁姑娘的感觉,既满怀希望又会在等你消息时,变得惶惶不安起来。说来荒唐,那两天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可那不是因为想你,而是在等待着你父母的意向。你下定了决心,打算和父母表明心意,让我等你明天的消息。
时至今日,我仍旧记得第二天你打来电话时的感觉。那天,手机显得格外安静,我将它攥在略微出汗的手里,不时地翻看。忽然,电话响了起来,吓得我像是在毫不知情下,打开了惊吓盒子般,差点将其摔掉。心口宛若一台钢琴,被捣蛋的小鬼随意按出了杂乱无章的音律,满脑子都是轰鸣声,震动着耳膜。按下了接通键后,我想你一定能听出我那带着颤音的那个“喂”字,可这颤抖并不只是紧张这么简单,更多的是一种期盼。像是我守在满是龟裂的干涸土地上,仰头看到的那一团雨云,祈祷它尽早落下那渴望已久的甘霖一般。可接下来,你低沉的嗓音和阴郁的话,却让我如坠深渊。你的父母不同意,原因很简单,你是本硕连读的高材生,而我只上了个大专而已。我这才明白,原来那一直仰望等待的雨云并没有怜悯我的意思,只是发出了嘲笑的雷声,落下了刺耳又钻心的霹雳而已。
老实说,你我学历的差距根本就没有被我放在心上,我以为啊,只要是两个人相爱不就好了吗?我不是一贫如洗的灰姑娘,你也不是富豪家的贵公子,那些言情小说里的狗血情节,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之间的呀!可是,原来这层阻隔仍旧是存在的吗?一张学历,就成了你我眼前看不到的阻碍,像是隔着透明玻璃探监的恋人,伸手也只能在视觉上贴紧,却不能传给彼此丝毫的温热。原来,那些言情小说里剧情,不一定都是骗人的呀。
常会看到一句话,说是爱情会让人产生自卑感。的确,我会在每次约会前精心的打扮容颜,总觉得自己不够漂亮;我会懊恼自己的身高,不能去穿看上去更成熟修身的高跟鞋,怕和你站在一起时,像个傻大个;我会嫌弃自己的口无遮拦,开始对我那假小子般大大咧咧的性格不满。可是啊,我也有着自己的骄傲。特别是当你的父母因为学历而不同意的时候,感觉就好像是我贱兮兮的将笑脸递了过去,却被冷眼的扇了一耳光,那从脸上传来的火辣感觉,也顺道点燃了我的心,甚至于,我会为自己的父母感到难堪和自责,像是因为我,连他们都被羞辱了一般。
所以,当听到这个在我看来,极为荒谬的理由后,我先是挂断了电话,独自躲到没人的地方哭泣了很久。我不否认,我也是个极为感性的女孩,在面对感情时,我依然犹如初生的婴孩,受不得半点外面的风吹雨打,经不住丝毫电闪雷鸣的惊吓。可是,我又自认为是个洒脱的人。在伤心的时候,会肆无忌惮的放声哭嚎,把所有的情绪伴随着破口而出的脏字和雨点般落下的眼泪一起发泄出来。之后,我会抬起头,迎面那既定的现实,笑着对自己说:“该翻篇了!”
是的,既然你的家人不同意,我又何必去做那个恶人。虽说你一再强调着不会因父母而放弃,可我却不愿让你为难。我不想,不想在如今的大学时光里,谈一场仍旧像是过街的老鼠般,只能躲避他人目光的恋爱。尽管,我是多么希望能一路平坦的走向幸福的结局,可若是一路都有着父母的阻挠,我们又怎能在这荆棘之路上前行?尽管你打来电话,一遍遍的表述衷肠;尽管那时我捂着嘴,狠命似得抿着嘴唇,不让那心口的呜咽发出声来;尽管……尽管我多么不想落得这样的结局,却还是倔强的提出了分手。
我以为这通决绝的电话能让你我都死心,可我还是太天真了。我以为自己能够坚强的不去理会你的信息;能够冷血的不去想你失落的愁容;能置若旁人般,不顾你日日借酒消愁的颓然。可是,我没能做到。这些都宛若巨锤,一次次猛烈敲击着我心口的大钟,发出从内而外的悲鸣。我还是爱你的啊!这爱从小时候就一直潜伏在我的身体里啊!所以……所以我终究是选择了妥协,亲手扼死了心中的骄傲,和你转为了受不得半点光照的地下情。
呵呵,如今想来这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啊!起先,我们虽是同乡却只能经营着一份异地恋。而现在呢,在异地恋这个本身就充满着不确定性的词汇下,又多了一条地下情。我想啊,我该是有多么爱你才会这样?才会放下自己所有的自尊,做了一个乞丐。我对着距离乞讨,愿它不要将你我的情话消散在传达之前;我对着时间乞讨,愿它不要将你我的感情冲散在开花结果之前;我又需要对着所有熟悉和陌生的人乞讨,愿他们不要认出我们,将我们手牵手的样子,告发到你的父母面前。
无论如何,既然我选择了这样的感情,那么等待就变成了每日的必修课。我等啊等,盼着白日能在忙碌中匆忙掠过,也盼着黑夜能在睡眠中让我尽早度过,这样你归来的日期就又能短了一天。暑假,从未像这般令我期盼过,也从未显得如此遥远过。我整日把手机攥在手里,等着一阵铃声,传来你的声音;等着一段震动,捎来你问候的短信。我们总能煲很长时间的电话粥,总能一条条发着信息直到手指酸痛。到了周末,我会去找个网吧和你视频,看到屏幕里的你,心里就能短暂的涌出一阵甘甜,化为吝啬而不解渴的清泉,浇灌我因整日想你而被海水侵蚀的心。
等等,请再等等,我知道我是说了这么多你都知道的事情,可请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不要厌烦的关掉这封信好吗?可能你会想,既然我说了这么多证明爱你的话,为什么最后会背叛了你?所以,请再多给我一点耐心,这真相每每想起时都会将我灼伤,仿佛烙铁般反复熨烫着我的心,留下冒着青烟,血肉模糊的伤口。所以,我必须满带着对你的回忆,才能强迫着自己忍耐着那早已拧在一起,化为狰狞肉瘤而不敢碰出的暗疾,把一切都说出来。
你不知道,有天周末的夜里,我像往常一样偷偷逃出学校,去了网吧。在和你视频到了凌晨后,上眼皮像是灌了铅水,沉得我再难以将其支撑。关了视频,正当我打算趴一会儿的时候,身边却坐过来一个男人。染着一头黄毛,穿着一身廉价又脏兮兮的花哨衣服。看我是一个人,就凑过来要我的联系方式。我自然是猜出这就是所谓的小混混,哪里敢给。可经过几次婉言的推诿后,他居然掏出来一把弹簧刀,直接戳在了我眼前的桌上,一副凶神恶煞的盯着我。我当时就吓傻了,正不知所措时,网管跑过来解围。可那小混混却没有善罢甘休的样子,拿起刀子,用背面拍打着网管的脸,又恶狠狠的对我出言威胁。好在他突然接了个电话,这才匆忙的离开,只丢下一句:“这片儿地界还没人敢这么对老子,你他妈给我等着!”
我当时真的慌了,浑身颤抖着抱着肩膀低声的流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想逃回学校,可这么晚了根本打不到车,更何况我哪里还有胆量走那清冷的夜路。那时候,无助的我在脑海里先是想到你,可我却知道,你是最不可能出现在眼前的人。所以说,这就是异地恋的悲哀吗?
可尽管如此,那时候的我还不会想这么多,或者说,仍旧沉浸在这份爱恋之中。我就像是佛祖面前最虔诚的信徒,我相信苦难之后,眼前定会开满把一切阴霾都驱散的莲花。你看,读我这封邮件还是会有些收获的吧?起码这件事你以前是不知道的。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只因它除了会让你担心外,没有丝毫的意义。
后来,我再也不敢去那种地方了,只能继续捱着相思,等你暑假的归来。终于,那个炎热的夏天,久候在车站的我终于又看到了你的身影,仍旧是不理会那一身的异味,扑到了你的怀里,傻兮兮的噘着嘴索吻。现在想来,那个夏天该是我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了吧。
小小的县城里没什么可以约会的地方,我们又需要躲避着人群的目光,就只能钻到网吧里,蹭着空调靠坐在一起。时而一起玩一玩游戏,时而点开些视频,看些磨时间的电影。我本是个耐不住无聊,干什么都没长性的人,却在那时候,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就摒弃了毛躁的性格。
那时候我去了一家餐馆打工,你会每天来接我下班。每次出来,就能看到你躲在店对面的那颗才种下三两年的杨树下,仅凭一小片的树荫躲避着骄阳的烈焰。时至今日,我仍旧记得,那漫天白絮下,你穿着白衬衫,蹲在单车旁边等我的样子。归家的时候,尽管远处的柏油路因暴晒而像是泼了水一般,可我却丝毫没有觉得热。抱着你的腰,将头靠在你的背上,就这样一路说啊、笑啊,直到分别前,还会偷偷的亲昵一下,再约好明日的相见,怀揣着满满蜜糖似的幸福和期盼回到各自的家中。
说真的,这样简单重复的日子,我真的过不够。那种你近在眼前,伸手就能碰触到的感觉,就像是映衬了我之前的祷告一般,在久品了等待的苦涩后还给我甘愿溺亡的甜蜜。可是啊,时间却不曾怜悯过我,它就这么悄悄地把开学的日期一点点的拉近,等你我发现时,能做的也只有更加珍惜而已了。
那段日子里,你问我为何不戴你送的项链,我却摇摇头。因为不能戴呀,你离开后我该怎么去摘下来呢?常言道,睹物思人。我若是一直带着,该会更加想你了吧,但是我真的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多想你了。那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恨不得分分钟就踏上去寻你的列车;会在夜晚紧紧攥着项链,频繁的抹泪;甚至于,我可能会拽住你的衣袖,拦在你返校的路上。
可我明白,你我没有丝毫的办法来阻挡这种分离。生平第一次,我开始讨厌了自己学生的身份,那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却没有丝毫改变的力量。我不能随着你一同离开,缩不短你我的距离,甚至是一次见面,都要先计划好路费和时间,才能得来寥寥数天的安慰。
暑假结束,你我又回到了各自的学校,继续做着时间和距离的监牢。曾经,我以为只要我足够的坚强,即便是听到、看到各种异地恋分手的结局,也能迎着笑脸面对你的担心。可是啊,这煎熬的力量为何如此之大呢?为何会出现种种教唆着我放弃的念头呢?为何……为何会发生那么多需要我独自吞下眼泪,却不愿让你知道后会担心的事情呢?
生活,从来不会让人事事顺心,我会遇到让我难堪的坏人,会因为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格受到女生们的排挤,这所有必然会经历的委屈却只能由我自己忍受。我多么希望你能在身边,在我心情低落的时候,讲一个不那么好笑,却定能让我开怀的笑话;在我受了委屈的时候,能伸出手为我抹去眼角的泪珠;在我寂寞的时候,能给予我一个温暖的拥抱。是啊,我就只要……只要一个简单的拥抱好不好?一个能驱赶了所有的负面情绪,散发着温暖的拥抱,可以吗?
可这些看似简单的事情,于我却皆是奢求。我会羡慕那些能陪在彼此身边的恋人们,会反复叮嘱他们好好的珍惜彼此,更会把他们牵手的样子替换成你我,帮我抵挡一阵无力颓然。
等啊等,当一个女孩寂寞孤单久了会怎样呢?别人我不清楚,但我是真的累了。
我记得,有天夜里班里做活动,正巧班长不在,所以一团散架的样子。平日里就好管闲事,显摆自己的邻班班长过来趾高气昂的指挥。我那时候是个班委,就顶了他两句。谁知他居然用极为难听的话来挖苦我。在两个班的人面前,我被这个巧舌如簧,恬不知耻的男生,用尖酸讽刺的话语给彻彻底底数落了一遍。由于班长不在,没人为我撑腰,我又说不过他,只能红着眼圈咬牙忍着,直到夜里才一个人躲到操场的角落偷偷摸着眼泪。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抱住,我先是一怔,抬眼才看到是那个最近追求过我的学弟。起初,一种羞辱感油然而生,我一把将其推开。可他却又不管不顾的朝我抱来,我试着挣脱了几下,没能挣脱开,却在这一刻,心里面忽然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一般,以往那些因为等你所受到的委屈和苦涩一股脑的朝我扑来,我在这情绪中起伏不定。脑子里,一阵阵诱惑的声音在劝说着我做一件曾令我极为厌恶的事情。是的,那声音叫我放开对你的执着,转投近在眼前,能轻易碰触到的怀抱里。
本就情绪激动的我,真的就受了这蛊惑,趴在学弟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这泪水,不仅是当日受到的莫名委屈,更多的,是对你的哭诉。之后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想到你要比我晚三年才毕业,也就是说,这样的日子我还要再熬三年之久。更何况,你父母的态度,更是挡在我身前的大山,叫我看不出些微的希望。对不起,那时候我真的累了,累到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这些近在眼前又远在数年后仍要面对的难题。我真的怕了,怕我等来等去,终究只能得到一个虽憧憬了许久,却仍不得善果的结局。抱歉,那时我真的看不到这段感情的未来,于是,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恶人。
我先是故意疏远你;故意漏接了你的电话;故意迟迟不回复你的短信。而后又心如刀割般的在网上编造了一篇私密日记,写下我劈腿的谎言。我知道,你本就有着阅读它的权限,这恰恰是我的目的。因为我怕,怕在电话里根本说不出那些分手的话来。我是个很懒的人,常常连脑子都懒得多动。可这次,我却像是个患了偏执狂的猎人一般,徒手挖着泥巴,强忍着指甲掰断引来的钻心疼痛。之后,我又像是个十足的心机婊,一步步引着你坠入我挖好的陷阱之中。
现在想来,那真是一段令人煎熬的日子啊!每到夜晚,我会蜷缩在被子里,翻看着你我以前的短信,再狠心的将其一一删除。我会在第二天醒来后,整日满怀着矛盾的心思,去一遍遍查那篇日记的访问记录。既想让你看到,让我得以解脱,又会想,若是你看不到,是不是过段时间,我那颗因疲乏而变冷的心能就够重振旗鼓,再次勇于坚守着爱情去等你。可是,我这生平最“煞费苦心”的事情,终究是让我得逞了。当你的浏览记录出现后,我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于是,我等啊等,等什么呢?我在等着你的质问,质问我这个绝情的人。
可是,你没有质问我。一直等到了你生日的那天,才在喝得酩酊大醉后,打来电话,带来了分手的结局。那天夜里,听着电话的我一直捂着嘴,不管那潸然而下的泪水,只恪守着沉默。我想,我真的是伤透了你的心,也同时亲手埋葬了我的爱情。放下电话,我以为我会嚎啕大哭起来,可我却没有,甚至于,之前的眼泪都缩了回去。我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夜空,忽然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这感觉却没能让我有丝毫的愉悦,反倒是带来了对自己鞭挞似的厌恶。原来,这真的就是我内心一直想要的结果吗?原来,之前那一直坚守的爱情,早就在等待中变了味道,只是我还一直骗着自己吗?
后来,从旁人的嘴里我才知道,你受了多么大的打击,整日找人喝酒,整宿整宿的泡在网吧里,最后期末考试连挂三科,被取消了本硕连读的资格。得到这消息后,我先是怔了很久,随后却发现自己只是在担心,担心着你会不会恨我,这更加应证了我之前的那份心境。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那么爱你了吗?
分手之后,我的生活依然按照它既定的轨迹滚动着。我毕业回到了家乡,找了份稳定的工作,与一个待我不错的男人结了婚,可脖子上却一直戴着你送我的那条项链。我得承认,尽管我明白,那对你的感情已经在时间流逝中,隐秘在了心中的角落里,可我还是为你留了那么一个位置。我想啊,人我放手了,就让这条项链留下来陪我吧。无论是纪念也好,或是对于自己不够坚强的安慰也罢,我想把它一直戴在身上,或者,直到你结婚幸福了再摘下来吧。
我觉得自己亏欠了你,亏欠了你的爱。正是因为我,让你丢掉了本应更为光明的前途。所以,满带着这份愧疚,我本应十分害怕见到你的。我怕你会恨我,恨我这个无情的人,可我又想要见到你,看你过得好不好。其实,我知道,你的好与坏都已经与我无关。
还记得你表哥结婚的那天吗?因为知道明天会见到你,我整夜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而难寐。那天人很多,可我却能在人群中轻易的找到你。你的样子没多少变化,只是显得更为成熟了些。我生怕自己的目光会引起你的注意,只能隐藏在人堆里,不时偷瞟着你。可是,大概是我太过于自作多情了吧,我没能从你的表情上看出任何有关于我的波动,或者说,你根本就没看到我吧。那天回家后,我躺在床上,伸手摘下项链,看着那颗紫水晶在眼前晃动着,平静的表情下却是矛盾的心。一方面,对于你,我又多了些释然,庆幸着没能引起你的注意。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在你的心里已经无足轻重,不免泛起一阵阵酸涩和苦楚来,这是多么令人唾弃的心理啊!我甚至暗骂了自己许久,骂自己那可耻的占有欲;骂自己居然还会产生后悔的心理;骂已成人妇的我,居然还会装有别的男人。
可不管我在心中如何的自责,用各种蔑视的词语折磨那不安的心,却仍旧是一种徒劳。我知道,你仍旧在我心中,我仍没有将那份埋葬的爱情给彻底遗忘。甚至于,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土壤都开始出现了些许的松动,露出发酵多年后,满是回忆的醇香。我醉在这记忆的酒里,看着你送给我项链,终究是又将其戴在了脖间。心里面,仍旧有个倔强的声音在为我辩解:“戴着吧,戴到他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为止……”
我不得不再次感谢你,能强忍着我如此啰嗦的,自顾自的说了这么多话。也许你已经读烦了吧,可我仍需你怜悯似的耐心,让我说出敢于把这封邮件发给你的原因。在这里,我没有任何的资本去奢求你的时间,所以,我只能在屏幕面前祈祷,祈祷这将我内心一切都拆穿的文字能够引起你的丁点兴趣,能让你继续读下去。
我为何会控制不住的写下这份信呢?大概又是我那叫人作呕的占有欲在作祟了吧。可这蛊惑却事出有因,因为……因为就在前阵子,你送我的那条项链断了。它毫无征兆的,就在我要上班前坠落到了床边。面对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应该又怔怔地出神,带着长久的怅然呢?不,我没有,我居然只是简单的将它收了起来,换了另一条更加名贵的项链戴上,便匆匆的出门而去。要知道,这条项链我足足戴了五年之久,却从来没有想起来要去修,也许,是真的不打算修了吧。甚至于,在今天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之前,我早已将它遗忘了,连同当年说过的要戴到你结婚的话,都忘了。
忘了在哪看过一句话,这世界上最残忍的词语,就是物是人非。可我却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当人还是那人,物还是那物的时候,心却已经变了的事实,才最残忍吧。
我不要像个恶人一般,再去打扰你的心情。当然,可能我根本没那个资格。毕竟当初是我伤害了你,甚至于,你可能仍旧怀恨在心。所以我根本不会奢望这封邮件能够改变什么,所以我才会定了一个很久的延时发送。我只是个自私的人,只是在今晚不受控制的,仍由思绪肆意翻涌了起来,我只想要倾诉,至于倾诉的对象真的是你吗?也许,只是对着曾经的自己而已。那个……直到现在仍旧在心里藏着你的人。
再过几天你就要结婚了,我多想去看一眼啊。我想去看一眼,那个获得你父母认同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后来,我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她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转念一想,其实我都明白的不是吗?我只是不甘心罢了,可不甘心又能如何?一切的一切,从你我两小无猜的年纪开始,到全部尘埃落定的结局。其实,从我选择放手的那天开始就崩坏了啊,朝着另外的结局而不可逆的滚动到了如今,用游戏里的定义来说,这算是“Bad End”吗?也许,这才是“Ture End”吧。
好了,这封信藏在我草稿箱这么多年,反反复复的写,反反复复的删,今天终于是敢于发出去了。我想,当我按下那发送键后,对我而言就真的可以结束了吧。是的,仅仅是对我而言,仅仅是我……又自私了一回。回头看这封信,我发现,这些所谓的真相其实对你一点都不重要。而最重要的是你……对,仅仅是你啊!所以,请你一定要幸福啊,就像我们曾憧憬的那样。
写在最后的最后,我想说……我爱你……我真的爱过你……我真的想过要紧紧抓牢你的手……真的爱过你很久很久……
那么……再见吧……我,曾最爱的人……
W先生读完了最后的一句话,先是查看了一下这份邮件的时间,忽然有种冲突,掏出手机却发现早已没有了那熟悉又记不太清的号码,又点开了回复,本想打上一些内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在沉默中度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叹息了一声,又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团雾气撞在了玻璃上,弹回了永久的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