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科技大学大望路女司机故事集人情冷暖

或许有一天,我们都会和父母和解

2018-02-10  本文已影响12946人  大望路女司机

【女司机故事集】

是8分实写2分虚构写作故事

故事多为亲见亲闻

故事没有真假,没有对错

24th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孟郊《游子吟》

1

除了我,一桌子上的人都在说话。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坐在正中间的是韩广,初中班长爱吹牛。韩广左边的是林辰,现在是外企的设计师。林辰左边的是白鹭,长得好看的公务员。白鹭旁边的是我,董雅,性格孤僻的女编剧。我对面坐着的是韩广,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

我们是初中同学,老家都在同一栋楼的不同单元里。上学的时候一起玩,如今工作又凑巧都在北京。

现在是晚上21:00,桌上的火锅热气腾腾,每个人的脸红彤彤。

韩广夹起一块萝卜,“今儿个都2月9号了,农历二十四了,还有五天过年了。辰儿,你几号回啊?”

“我12号。”林辰边说边低头划拉手机,手机上是最近很火的游戏,旅行青蛙。

“一提回家就犯愁。哎呀。”白鹭娇滴滴的叹气,一个甩手,把筷子扔到了桌子的转盘底下。

“我跟你们说,我这一回家啊,我就是国家一级假笑演员”韩广摇头晃脑。

“呵!你还能笑的出来,我连笑都懒得笑。”林辰抖腿,长手指在屏幕上收割着还没长满的三叶草。

“我都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白鹭细声细语。

过年回家的血雨腥风,这是大家都爱吐槽的话题。

林辰嘴里咕噜着还烫的菠菜,继续说,“你一女孩子愁啥愁,我是真没钱没车没存款,也没媳妇。”

“诶?你们说我这蛙儿子都出去两天了还没回来,是不是出啥事了?”林辰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睛凝视着手机屏幕。

白鹭把额前的头发往耳后撩:“我咋不愁,韩广你那点事儿有我这出柜的事儿大吗?”

韩广不敢往后接。2014年白鹭生日的时候,她张罗着几个人都出来吃饭,说她妈来北京了,一起庆生。

酒过三巡,白鹭拉起坐她旁边一姑娘,短发,平胸,中分戴耳环,跟我们介绍:“今天人全啊,借着我生日,我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我,白鹭,是个拉拉。这是我爱人,我喜欢的人,林华。”

“卧槽。”韩广嘴上条件反射的骂了一句。他苦笑,感觉心里有东西扯的他生疼。

毕竟他暗恋了白鹭12年,直到今天,才明白那些送不出去的口红和零食是咋回事儿。

2

“一到家,我妈和我爸就唠唠叨叨,你看那陈康,就是你那小学同学,人家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林辰把手机翻个面儿,接茬着说。

“你一个女孩子,不结婚以后怎么活儿,我死了都闭不上眼。”

“我27岁的时候,你都6岁满地跑了。你27岁,连个对象都没有。”

“眼光别太高“

“问你那是关心你”

“三十能结婚啊”

“你这样让我怎么抱孙子”

“你这个逆子”

“什么时候结婚啊,也不小了,还不着急呢!”

“你每天除了玩手机,就是玩电脑,地不扫,碗不洗,你回来干嘛?”

“说的好像谁想回来一样!”

“就是啊”

“何止过年说啊,过年那就是集中逼婚,平时打电话也是狂轰乱炸”

“你别老再外边飘了,外边有啥好的?”

“何止扎心啊,我这五脏六腑都被扎透了”

大家七嘴八舌,我不说话,给各位倒酒。

“呦,小雅你又高冷。”韩广唏嘘,我倒酒的手抖了一下。

这个场景很熟悉,正像初中的某次出成绩的下午。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呦,董雅你说你是不是骄傲了,作文40分,你居然一个字儿都没写。”

我没争辩,因为无可辩驳。第一我确实没写,第二原因也很无奈。

因为题目是,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我没绷住,装好笔和草稿纸直接出了教室。

我低头撕扯衣角,心里想:“没有的东西,怎么写。”

最后我以成绩优秀就骄傲定了罪。我不难过,如果让我去陈述我没妈妈的事实,才会真的撕碎我的心。

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有妈妈,而这时候的我也没有爸爸。

这些事实陈述出来,才会真的撕碎我的心。

“聊比特币,聊区块链,聊音乐美术电影啊。”我继续倒酒。我涉猎众多,什么都能说两句,唯独吐槽爹妈这个我弄不来。

父母之爱,是没办法也没机会学的。

我大学导师说,“小雅你总有种隔膜感。你好像人根本不在那里。你跟人群保持着距离,跟人群隔着层膜”

老师还说,他本以为我这层膜,早晚会保不住。毕竟生活是这样,你被硬生生的踩几次,早晚得踩破。可是说这话也是几年了,这层膜还是没破。

3

我年前回了趟老家,上面几位初中同学的妈和爸都来问我。来问的内容,都是他们的娃。

第一个是韩广的妈:

韩广妈黑色貂皮大衣,红色过膝长靴,人刚到门口,就听到她响亮的嗓音:“宝贝儿啊,哎呦都想死韩阿姨了。”韩阿姨不到50,烫着大波浪,她习惯叫我宝贝儿,也习惯叫韩广的每个同学宝贝儿。

“我这看了不少资料,人都说程序员这工作可辛苦了,能猝死的。你跟阿姨说说有没有这么邪乎。”韩广妈涂着大红唇,“你可千万别瞒着阿姨啊!”

“阿姨他们公司还行,朝九晚五,不怎么加班。韩广身体好着呢。“

韩广说起来是个程序员,其实大小就是个网管,他们公司跟网络相关的大事儿小情儿归他管,什么谁电脑没网了,谁电脑连不上打印机了,他嘴贫,跟办公室的姑娘打成一片,大家都叫他“妇女之友”。

韩广妈放下手中的半袋子猪蹄,开始回忆韩广小时候,“他一出生的时候,头发可多了,现在你看这孩子头发越来越少,洗个头,掉的卫生间都是头发。我还记得刚一推出手术室,我就一把拉着我们家那口子问,孩子黑不黑?”这是韩广妈最爱讲的笑话,韩广爸妈都很黑,他妈一直担心生个更黑的孩子出来,从怀孕到出生,这都成了她一块儿心病。

结果挺好的,韩广虽然不那么白,但也没有包拯那么黑。

“那会儿我在外地上班啊,老想这孩子。一推开门,他看见我啊,那小脑袋瓜直接就扑过来了。然后我上班还得走啊,我就只能偷偷溜走,孩子醒了发现我不在,哭的更狠了。我一想这些就揪心。原来是孩子想我,现在是我想孩子啊。”韩广妈低头拉扯着手中红色帽子的帽檐,我感觉她眼角可能有眼泪。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雅,你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我家韩广介绍介绍啊!”到了门口,韩广妈还在嘱咐我。

“我和你韩叔明早开车送你去机场。给他带来不少东西,又得辛苦你了。你下飞机就让他接你去啊!”

从单元门口进来,周围刮起了一阵很冷的风。韩广妈瘦了,背也有点驼了,她拉紧衣襟,勉强抵抗住迎面吹来的大风,拐到了自己的单元楼口。我手里还留着她妈握着我手的味道,那是酱猪蹄的味道,韩广最爱吃他妈做的酱猪蹄。

4

第二个来的是林辰爸,他爸去年得了脑血栓,还好抢救及时,只不过说话还有点含糊不清。

“臭小子一天到晚都不带来个电话的。小雅你跟林叔说,臭小子到底在北京混的咋样?”林辰爸总叫林辰是臭小子,他爸四十上下,是我们当地税务局的副局长。

“辰儿挺好的,比我们仨儿挣得都多,上次还说年底就要升职加薪了。”林辰在我们几个中间,上进心最强。

“哎呀,非要跑那么老远的地方。我这又够不着,有点啥事儿还得你们几个年轻人互相帮衬着。”林辰爸叹气。

15年前,林辰以他爸为骄傲,他是我们当中唯一的官二代,我们班主任李大壮性格粗野,却要对他客气三分。那时候,林辰爸就是我们的保护伞,我们跟在林辰后头,学校里没人敢欺负我们。

“他那活儿我听都没听过?啥设计师啊?是不是就跟我们单位那个整报纸排版那个小赵的工作似的。”

“有点那个意思,但是比小赵那个厉害多了。他公司是个外企,就是外国人开的公司。”

“啊。”林辰爸只回了啊,声音里都是落寞。

在他不知道的领域里,他不只失去了权威,还失去了庇护孩子的可能性,这才是他难过的原因。

“这过年回来安排挺多事儿,有个也想读他那专业的同事家孩子想找我们吃顿饭,我还没跟他说,你没事跟他提两嘴,看他有没有时间。”一个要面子的父亲并不知道如何跟儿子提请求。

“没问题叔。”

“那行,那我就走了!”林辰爸似乎有话但是又咽了回去。

林辰爸本来打算今天一早就赶去北京,票都买好了,因为他梦见林辰被车撞了,没人管。他爸一早就收拾好东西要去北京,一声不吭。后来听说我回来了,来问我,才放心的把票又退了。这是林辰妈告诉我的。

5

白鹭妈是我们四个的中学老师,是个基督徒。

白鹭出柜的这三年,我微信里最多的消息的人就是白鹭妈。从刚开始撕心裂肺让我劝白鹭,后来进入自怨自艾怪自己没照顾好女儿,到现在心平气和地聊同性恋。这三年,她妈妈的白头发一天比一天多。

“来阿姨家,给你做好吃的。”白鹭妈给我发微信。

要进白鹭家,先得打败她家的大黑狗,跟它打交道是个坎儿。你盯着它,它就盯着你。你给它扔个火腿肠,它理也不理。你往左,它绝对不往右,你往右,它抻着脖子也往右,甭管那链子已经把他脖子拽的多红。

“你看看这都是我加的群。”我低头看,“同性相亲交友群1”,同样的群从1排到9,除了白鹭,这些群也都被置了顶。

“我现在已经看好了,我怕鹭鹭受伤。我给她介绍的啊都是父母得同意的,不然两个人有感情了还得分手。其次啊,最好在一个城市。我看网上有个故事说啊,一对这个女同情侣感情可好了,后来另一方母亲死活不同意,她妈妈得了乳腺癌了,孩子说这一辈子没让妈妈省过心就抛弃了另一个女孩,回家结婚去了。这另一个女孩想不开就喝农药自杀了。你说这得多吓人,所以必须啊,对方女孩也公开出柜,她爸妈也同意的才行。”

我脑子里确实浮现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

“对,阿姨你说的是。”我肚子已经饿的瘪了,一桌子的饭菜飘着香味。

“你看看这个姑娘,我跟她妈妈聊过了,父母也都是知识分子,也都能接受。”白鹿妈翻着pad上的4张照片给我看。

我认真看着,目不转睛,但肚子咕咕叫。

又看了一个小时,白鹿妈妈手指有点僵硬了,她指着她在文献上找的材料,“其实这同性恋都是正常的,国外有些地方早都合法了。你跟白鹭好,多劝劝她,不要有压力。”

我用力点头,看到她眼眶都黑的。

“来来来,吃菜吃菜”,我终于吃上了饭。


“吃了这么多苦,会不会对未来的老公要求更多一些,来弥补自己吃的苦。“我问。

“不会。只需要一点点甜就够了。一点点就好。”她笑。“所以,有时候一点点好,就会被骗走了。”董雅笑。

这是2018年,北京二月里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End

题图:《播种者》,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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