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祭
哀祭三弟希文
安希孟
晴天霹雳,高大的弟弟驾鹤仙逝。他一生买不到贴身的衣履。黄泉路上他才穿上合体的服饰,竟然却是冰冷的寿衣。痛悼至亲胞弟希文,含悲祭奠,痛彻肺腑,老眼迷离,浊泪夺眶。吾弟太无情,无一言半语留给至亲,竟决绝撒手人寰(huan)而去。溘(ke)然仙逝,此去永别,你倒自在,只留吾等伤怀。无奈回天乏力,不能拉回我弟。南天白云寄情意,九泉有知,应念一世骨肉情。弟弟,走好吧,去天上和父母叔伯相聚。我们永远怀念你。一炷香烛,一叠纸钱,泪目送弟上黄泉路。
下面的祭文,是和弟弟话别。弟弟走好,带正英语书本。
三弟希文,襁褓时过继给三爸。那时,前院(老院)东边是厦窑,前部厦坡,后面窑洞,年久失修,便到村里租赁南门里张友良(加娃)家房屋。我们住园子里两眼旧窑洞。窑洞低洼,外边高,里面低。三弟由祖母养育,吃喝不亏。那年冬天,我四五岁,妈妈仍让我每天早晨从园子里带一块焦托子(饼子)送到南门里。妈妈慈母之心,非常关爱自己的骨肉。我送完饼子,回来时出南门,照例看民兵打球。三爸和一群民兵在南门外打麦场集训,动作敏捷。枪堆在一起。
后来三弟比我长得高大,邻居都说他是哥哥,我是弟弟。伯父至终老都说,他是我哥哥。有一次在闫家院照壁前玩,不知道又是哪个大人说,“两人比比谁高"。三弟使劲把我揎倒(推倒),我头碰在照壁根基(根橛)石头上,头上有了窟窿(农村说法),前额左边留下一道伤疤。弟弟呀,你真猛。我头上流血,回到旧园子窑洞家里,妈妈用旧棉套烧成灰烬按抹止血。爸爸妈妈真的没有责备弟弟一句。
弟弟胖大,人称“闷汉”。有一次,从西巷回东巷的坡上,任登殿叔叔骑自行车(洋马)过来,那在我们看来,就是高速了。弟弟横穿土坡跌倒,希曾喊:“压人了,压人了",任叔叔下车看看没事,走人。
土话,三弟叫“三捣儿”。但弟弟长大后,就不捣蛋了,反而格外老实。五十年代大集体,农民靠捡拾麦穗补贴点粮食,在集体地里检拾麦穗,常有大人呵斥,但弟弟聪明,弯腰蹲下,不让人看见。弟弟眼明手块,经常在麦田里发现野生的西瓜。虽说不能吃,但孩童之乐,可想而知。
一九 五八年前后,有一次,夏日炎炎,我和弟弟在饲养场午休,拌了两句嘴,我知道打不过弟弟,就先下手,骑在他身上打他,然后飞快逃走。那次弟弟哭的伤心透了。大人说笑话:“吃亏了"。
有一次我和弟弟打架,说“以后你别到我家里来”,遭到妈妈一顿痛打。弟弟每次来前院。爸爸妈妈眼神里总流露痛爱的目光,看得出来有些歉疚。爸爸妈妈让他吃东西,懂事的弟弟从来不在家里吃一块馍。1964年妈妈去世后,又逢四清运动,上学路上,路过南梁公社,爸爸正遭遇挨整,我和弟弟带去祖母给爸爸的东西。监视他的人几次出来探看,眼神很不友好,以为我们串通。弟弟希文用眼睛狠狠瞪了那人几眼。夏日夜晚,弟弟德怀常常来前院小厦陪伴爸爸聊天,拿来鲜桃给爸爸吃,缓解爸爸的孤苦。
在翼城中学时,每人每星期从家里带干粮,我和希孔兄两人一袋干粮。懂事的三弟,每周馍馍快吃完时,都要给我送馍馍来。文化革命中,他到北京串联,用随身零花钱给我买了条兰裤子,还留给我几块钱。
听说翼城中学派性斗争,有一次弟弟遭遇对方几个人围殴,他一气之下用扫帚把对方击退。舅舅训斥了那几个同学。
他初中毕业,三爸的意思是让他报师范,有碗饭吃。但因为他是学英语的,却被翼城中学录取。我后来上北师大,还用英语给他写信。大概在北师大打靶,打了十环,我还用英语写信告诉他。
他费了很大劲,弄了个民办教师,只能够挣几袋玉米。有了几个孩子,有点白面,三爸尽量让孙子吃,他吃粗粮,自己开伙。语、数、外、音、体、美,小学所有课程,他都得教。乡村教师,为国贡献,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弟弟教学,从不为难学生。南常村的人说,这可是个好人。他为山村基础教育耗尽心血,希望他培植的幼苗会回来看他。
弟弟一生,为人厚道,寡言少“文",。他少年时,秉承父兄传统,聪明伶俐,好学上进,正直诚实。愿弟弟没有牵挂地长眠地下。
(安希文,南常村退休中学教师,常年从事中学英语教学,山区任教,民办转正, 。一九四七年生。九月七日晚仙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