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星辰计划6月大作文活动&第16期“刚”专题活动。】

母亲的一生，短暂而热烈，在梁山的成长过程中，她目睹了母亲的刚强不屈，豁达明朗，她感谢母亲给予她生命。

01 车展

周末如约去看车展，梁山也不是真需要买车，虽然她的驾照都放在抽屉里堆灰好几年了，实在是同事一直拉着她，要她陪着来看热闹。

还真是来看热闹的，梁山想，不仅热闹，简直是人山人海，现在人都这么有钱吗？她心里琢磨，不然都挤来这里看什么？闲着没事找个清静地喝喝茶多好啊。不行，她有点透不过气，一向不喜欢这种室内闲逛的活动，所以商场她很少去，她喜欢去开阔清新的地方，她需要氧气。

梁山拉着同事，往人群外使劲钻，试图找个能透透气的地方。好不容易成功了，她终于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慢慢吐气，她睁开眼睛，一颗“头”闯入了眼帘。

确切地说，是一个女子的后脑勺，她眨了眨眼，确定是一个车模，现在的车展，都流行有车模站台，有的甚至是老总亲自出马来压场。各色打扮的车模她也见过不少，但这个引起了她的注意，也不是说有多特殊，盘发，头发上别着许多饰品，粉色的花枝，蓝色的小折扇，看起来是纸的质感，两边还别了珍珠发簪，看起来甚至有点粗糙和廉价。

也就是这盘起来的粗糙和廉价，让她想起了她的妈妈。

车模的发饰

02 童年

梁山的母亲，曾经也有着类似的发型，甚至连发饰都有那么一点相似。但这样的发型，只出现在母亲四十岁以前，那之后，梁山就再也没见过，因为，母亲的生命，也停留在了那一年。

提到母亲，梁山要说的很多，但她觉得要从她的名字开始说起。“梁山”这个名字就是母亲帮她取的，女孩男名，她记得母亲曾对她说，孩儿啊，女娃更要活得出彩。于是，她毫不犹豫的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又气魄，有好汉即视感的大名，虽然有点唐突，但梁山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有种特立独行的满足。

母亲叫雪花，据说她出生的时候下雪了，于是姥姥姥爷便起了这名，梁山有时候忍不住调侃，原来我们家有起名随意的基因。

姥姥姥爷总共生了5个孩子，母亲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虽然不是老大，但母亲却从小就担起照顾家里弟弟妹妹的担子。

听母亲说，在她十岁左右，姐姐出外做工，而弟弟妹妹还小，于是每天凌晨，都由她来做早饭。那时候灶台砌在大门后面，每天天没亮，她就要起来生火，煮水做饭，说来奇怪，那会儿没有闹钟没有手机，但她却可以日复一日，准点醒来，然后开始一天的劳作。

做早饭这事是雷打不动，都有母亲担着，就连住在隔壁屋子的邻居大婶都感叹，你说这么小的娃娃，怎么就这么清醒，每天准点起来，大人都很难办到咯。

后来，听母亲讲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梁山也问，为什么你能这么准点这么坚持。母亲说，姥姥姥爷并没有要求她一定起来做饭，但她觉得她应该这么做，那时候还小，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律，就这么坚持了十几年。

母亲的童年，就在不停重复的早起中，辛苦但却快乐地度过了。

03 嫁人

母亲是在十九岁那年嫁给父亲的。次年，梁山出生了。这样一算，梁山和母亲只认识了二十年，此后，与母亲便只能在梦中相见。

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家里很穷，穷得出了名，数一数二的那种，还是倒数的。虽然那时候贫富差距不大，穷与富其实也不明显，但母亲说，那时候家里难得能喝上一口粥。父亲非常勤奋努力，每天不停做工，到梁山出生，家里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怀着梁山的时候，母亲依旧每天凌晨挑担去溪边洗衣服，然后顺势担两担子水回来。梁山出生当天凌晨，母亲照例出外洗衣服，洗着洗着，肚子难受起来了，那时候母亲并不知道，她要生了，于是她忍痛把衣服洗完，然后蹒跚着回家，回到家奶奶一看，这情势不对，怕是要生了，于是赶紧找自行车打算赶往医院，一番折腾，自行车没借着，都见红了，车还没来。长辈们看形势不对，赶紧跑去找住不远的李婆婆，她有帮人接生的经验，李婆婆来了，她也有点紧张，还没见过这么危急的大肚婆呢，赶紧准备接生。

奶奶打水，父亲准备干净的布，爷爷点起蜡烛，把家里的剪刀放火上烤，在场的所有人既紧张又担心，担心这肚子里的娃能不能保住。

好在有惊无险，梁山平安地降生了，但是母亲却出血过多，送医院抢救去了。后来，母亲也平安出院了，但从那时候起，她的身体便烙下了病根，无法再生育儿女。

再后来，梁山渐渐长大，母亲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她还是那么早就起来，然后洗衣服做饭安顿好孩子后，马不停蹄地做工去了。

母亲忙碌的身影，在幼小的梁山眼里，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她眼里的母亲，不管多忙多累，每天都会将长发盘起，即使家里没多少钱，也会自己用纸做一些头饰，当成发簪插在头发里，很是精致。

后来长大了，梁山才明白，那是母亲对生活的信念。她不崇拜鬼神，也不信奉宗教，她只相信自己。生活再苦再难，我们也要清清爽爽地去迎接它。

04 失眠

常年的失眠是夺去母亲生命的凶手。从十岁起，母亲起床就几乎没有超过5点，当小孩儿那会，对这样的习惯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嫁人后，还是一样的早起，说是自律，其实已经成一种生物性的习惯了，从此，母亲便有了失眠的症状。

她睡觉特别浅，看似她在打呼噜呢，只要有一点声响，她立马跳起来，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管几点，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这样的症状，母亲从未对梁山提起，她自己也不觉得这是病。直到梁山大学毕业，有了经济能力之后，某一天聊天中，梁山才知道了母亲情况。

多年的失眠，她的眼睛患了白内障，心脏也开始有了毛病，血压高血糖高，有几次在菜市场买菜途中晕倒了。梁山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于是她不顾母亲的劝阻，带她到省城大医院检查，带她去看老中医，经过好几年的折腾，母亲也累了，跑不动了，医生说，母亲的失眠症时间实在太长了，已经像毒瘤一样，顽固地扎根在身体里了，想治好几乎不可能，而由此引发的全身并发症，对母亲来说，很危险。

医生的话有点隐晦，但梁山完全能从他说话的表情语气中读出一些她不愿意听到的信息。

梁山工作后，除了日常必须的琐事，时间几乎都给了母亲，陪伴母亲看病治病。但这样的付出，还是挽不回母亲的生命。

在母亲生命的最后两年，梁山没有再强迫她去看病了，而是放缓了节奏，定期看看老中医，做一些延缓病情恶化的调理，然后，都随她，想干嘛就干嘛，想吃啥就吃啥，假期带她去游山玩水，这段时间，母亲看起来身体日渐虚弱，但精气神儿却很好，她跟女儿说，她很开心，她觉得即使要离开，也不遗憾，她到世间走这一遭，不白来。

母亲二十岁生的梁山，她们朝夕相处了二十年，在梁山二十岁那一年，母亲选择了离开。或许这由不得母亲去选择，但梁山知道，母亲对于命运这样的安排，欣然接受。

05 女人的一生

母亲只活了四十年，这四十年里，梁山几乎记不得她做了哪一件事算得上轰轰烈烈，甚至没有什么特别可以拿来说的事情。母亲的一生，很短暂，很琐碎，没有伟大的事迹，没有记忆深刻的事情，但这并不阻碍她成为一个伟大的妈妈。

梁山一直在想，母亲为了给她生命，差点把自己的命都丢了，就这个，难道还有比这个更让人动容的吗？

一晃，母亲走了十年了。这十年里，梁山并没有经常地想起她，甚至她很少到梦里来，不是她寡情，也不是母亲决绝，是她们心里已经全满了，短暂的二十年，足够让母女之间的爱充盈心间。就像母亲离开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我不遗憾，没白来。

思念是因为人记性太好了，牵挂是还有好多遗憾来不及弥补。梁山不思念也不牵挂，她和母亲一样，坦然地，清清爽爽地活着，那是母亲乐意看到的。

莫言说，一个女人最舒服的状态，就是外表干净，内心纯净，坦然接受生活中的所有馈赠，过好自己的每一个清晨和日落。

母亲没有文化，但她就是这么过完了自己的一生。她淡定恬静，不争不抢，随遇而安，平平淡淡地过好每一个清晨和日落。

如此，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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