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

2017-03-07  本文已影响0人  北庭书生

酒足饭饱,接下来并不能懈怠,表哥要即刻准备做手术的事情。检查是检查,切除是切除,虽然前面的流程一样,却是要隔日重来,当时做不得。表哥说,后天就做,已经找了可靠的医生。我相信表哥的话,他做事一向小心翼翼,谨慎,那个医生一定是不错的。而检查之前做的肠镜,因为表哥抽烟的缘故,并非是无痛的。表哥怕疼,而出来却庆幸不已,感谢自己找到了关系。这一次也一定如此。

王晓峰见无大碍,要将车开走,独自去逛逛这个城市,去庙宇还有一些遗迹。难得来一趟,当然可以理解。我知道,表哥似乎也理解,这是他的车,而且他应该早已知道王晓峰此地有人。王晓峰说离开就离开,几乎没有停留一分钟。

王晓峰走后,到了傍晚,我们在宾馆附近的地方走动,还去了书店转了一圈。表哥和王晓峰都有些文艺,虽然他们看的书不同,应该算是各有千秋。宾馆的附近有很多小足疗店,按摩房,闪烁迷离的霓虹灯将灰色的小街变的像进入人的梦境一样。

“如果他没有情人可约的话,一定是在这花街柳巷里。”表哥笑着对我说。

表哥说的当然是对的,凭他们基友的关系。但我想起了上天王晓峰看到范姐,表情矜持的那一幕。

“每个人都有另一面,有时候不好说。”我说了一句。

我们其实在无聊中熬到了第三天,虽然不用急躁,但毕竟无事可做。紧接着,表哥要做手术的前半小时出了些情况,原来预定的医生突然来不到,表哥的手术换成了另一个医生做。表哥听了,看上去脸色一下暗了下来。接手的医生觉察到,强调了好多次,这只是个小手术,不用担心。表哥嘴上说没事,极力掩饰,但他的内心我知道,一定有些恐惧,他在手机上已经百度N遍这有多疼了。

既来之,则安之。事到跟前,已不好再改变。表哥拿着毛巾进去,准备含在口中抵挡万一承受不住了疼痛。而我在手术室门外守候着,伴随着时间一秒秒流逝。我想象表哥的表情,似乎预感到这个医生技术很一般,简直胡道士乱配虎狼药。我隐隐约约听到了表哥恐惧下声嘶力竭的喊叫,毛巾被咬断了几截,像生孩子一样艰难。我开始埋怨王晓峰这个关键的时候失信于表哥。我想王晓峰这时候,不会在什么寺庙里虔诚的忏悔,更多的可能是在宾馆里,与那个范姐巫山云雨。他不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然而表哥从手术室被推出来,表情却没有那么痛苦。他脸色稍稍有些发白,应该是紧张过,但他甚至还不忘和我说了句“没事”。我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很顺利。我们自始至终也没有联系他。

这本是个小手术,住院也只需住三四天的时间。王晓峰是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打电话来的,他简单问了表哥的情况,电话里还是嘻嘻哈哈的态度,又说车被他开回去了,明天过来接我们。这有些意外,但表哥也没有多问。手术后,表哥一直是挂水,然后是吃流食。熬了几天,身体虚弱,话也不想多说。但无论如何,总算要回去了,心情振奋了很多。

出院的这天早晨,天气特别的好,阳光普洒下来,医院像是个寺院一样,健康和谐。表哥喝了很多粥,说了很多话,看上去特别高兴。王晓峰迟迟没有来,我们也不急躁,打算就这样等着,等着。十点的时候,一个女人走进病房,我惊诧了一下,竟然是范姐来了。

范姐。我不自觉的站了起来,王晓峰应该随后就到。

范姐穿着素净的白色衬衫,黑色短裙,她格格的笑着点头,接着将手中的一箱牛奶放在病床头的桌子上,跟表哥聊了起来。我没有弄清楚,马上离开了,牛奶为什么还要拎上来。

“王晓峰有事没能来,让我来接你们回去。”范姐说。

“哦。”表哥惊诧了下,却没有问原因,他似乎从不问王晓峰任何原因,不知道是看穿,还是信任。

表哥看着范姐,认真又客气的说了句“好久不见”。这时我才意识到他们也认识,又想起王晓峰和范姐吃饭的事,觉得三人的关系有些微妙,但也许是我想多了,范姐只是代替她的男友过来。

但据后来范姐说,为什么是她去接表哥,王晓峰确实有事,但还有一个原因,是表哥的右脚趾头是六趾,她觉得好笑,好奇心强,非要来看看,不然的话,王晓峰也可以让别人来接。

“但到跟前又不好意思看了。”范姐捂着嘴补充说。

我当然知道表哥的脚趾多了一趾,二舅妈的脚趾也多了一趾,但小趾都是很小。表哥鞋袜虽不好买,稍稍大些就可以装下,高中之后知道的人越来越少。范姐和表哥不是同学,很显然是王晓峰跟她说的。

范姐开的是白色的大众,目测十万左右,我觉得她很注重投资自己。王晓峰曾说过,范姐的家境一般,但气质看上去很不像。一路上车上放着音乐,那是《再见二丁目》,异国他乡恋人分手的曲目,有些感伤。趁音乐结束的时间,我问起范姐的车,范姐嗯一声正经的说:“分期的,首付五万呢。”

我只问了这一句,表哥神采奕奕,像个正常人一样,和范姐聊了不少,偶或哈哈大笑几声。后来又聊到了拆迁,聊到了二舅,话题反正很多。我突然觉得,范姐跟表哥也很合得来,随即又否定,这种事不能乱来。自己也笑了笑。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时间真是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表哥的身体早已恢复。王晓峰这段时间安静了很多,偶然吃饭也没有那些脂粉女子。人是会变的,我想,这句老话一定有道理。

这一天我们又聚在了一起,只是范姐也来了,她没有在省城,当然她是王晓峰叫来的,但他们没有一起来。我们在一个露天的大排档都喝了酒,两杯下肚,开始高谈阔论,全然以为满个长街只有我们三个人。但范姐只是微微抿了点白酒,她的脸在微弱的电灯泡下,犹如春天的桃花上脸。我知道她的确酒量泛泛。她说了很多心灵鸡汤的话,很认真。表哥很认真,听得津津有味,这似乎很合他的胃口。王晓峰则看着她一动不动,眼神迷离,只顾看着,她的声音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们已经喝了这么多酒,喝完了仍旧没有罢休,王晓峰建议去KTV唱歌,我们都双手赞成,范姐又犹豫着去与不去,这似乎瞬间又变成了平时的她。表哥坚持,王晓峰也坚持,最终范姐同意了去,但有言在先,酒她是一定不再继续喝。这当然没有问题的。

我们没有打车,摇摇晃晃一路高歌走向KTV,县城很小,路程不远。夏季是酒徒们滥酒的季节,我们沿路看到了两个扶着电线杆呕吐不止的,还有一个自行车歪倒在一边,自己本人趴在地上应该是睡着的。月牙的微光重叠着昏暗的路灯光照着这人间,看上去醉生梦死又线条优美。

KTV里人头攒动,表哥开了包厢,我们迫不及待的钻进去躺在沙发上。王晓峰要了很多啤酒,当然不忘要了一些开心果和果汁。接下来,我们开始疯狂的又唱又跳,群魔乱舞,似乎唯有如此,才不枉花了钱。表哥唱了《北国之春》《军中绿叶》很多经典歌曲,王晓峰胡乱唱,他什么都唱,男声女声,甚至李玉刚的《霸王别姬》。最后他们合唱了任贤齐的《兄弟》,这是我极为喜欢的歌曲:“有今生,今生做兄弟,没来世,来世再想你……”,唱时他们各干了一瓶雪花啤酒,还不忘记拥抱一下。

范姐也唱了几首歌曲,她的声音很细,调高了麦克风,还是小,却是男声,那是小刚的《黄昏》,也是我喜欢的歌曲,还有《暗香》,这是首我不喜欢的歌曲,感觉还好。唱着唱着,她也和我们一起喝起啤酒来。没有人劝,我似乎隐隐觉得,我们三个男人都希望她喝醉。

不胜酒力,抑或肚子中装的水实在太多,我左晃右晃走向洗手间,王晓峰也一起,我觉得自己还清醒,王晓峰应该还可以,他的酒量一直很好,有时会醉,那实在是因为喝的太多,我们一起时控制的还行。

我们包厢对面的包厢门半敞着,声音传出来震耳欲聋,甚至可以侵入到附近别的包厢。我们没有理会。

我先是回来,没有等王晓峰,他说要打个电话。我走进包厢,放开门时又立即退了出去,我惊呆了眼前的一幕,范姐正和表哥相拥摇晃着,背后兀自还播放着张惠妹的《我可以抱你吗》这首歌。我心中有些慌乱,眩晕之中,当机立断,我礼貌的敲了敲门,不管他们是喝多了酒,还是别的原因,这样的确不大好。

房门被打开,一切都很正常,表哥靠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瓶新开的啤酒。我强笑着说,差点走错了,范姐右手笑着理了理头发。看了我一眼。各色昏暗的灯光在闪烁,没有人主意我的脸,屏幕上《我可以抱你吗》还在继续。王晓峰很快也来了,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我却惴惴不安,口中似乎说不出话来。范姐随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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