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烟雨剑】第十五章 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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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声，雨无声，雨夜无声。

但夜又有声，有风声，有衣袂声。

夜已深，但人未眠。任长青还在喝茶。他已经到了该享受的年纪，所以他懂得享受。他一惯不亏待自己。

他杯中的茶是上等的好茶，用的杯也是最好的茶杯。

最好的茶杯泡最好的茶，再加上他这些年的经验，泡出的自然是最好的茶汤。

他拿起茶杯，品了一口，接着他就听到了衣袂声。

衣袂声混杂在风声里，几乎捕捉不到，但任长青却突然开口道“你来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着黑夜说话。

“嗯。”

黑夜里传出了一个声音，一个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任长青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缜密的思维，算无遗策的心计，过人的胆识和知人用人的能力，更重要的恐怕是他自身可怕的修为。

他精通各种刀剑术，甚至对各大名家的看家本领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除此之外，他还有着鲜为人知的超乎常人的听力。

他可以在风声中分辨出落叶与羽毛的区别。

伴着那声轻轻的应答，一个人从黑夜里走了出来。案几上的烛光忽明忽暗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似乎根本没有情绪。漆黑的衣服，漆黑的眼眸，只有他身后的长剑，似乎在夜里也闪闪发光。

“最近，庄内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任长青继续品着茶，淡淡地说道。

黑衣人便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黑夜里，等着任长青继续往下说。

“虽然已经交给景尧全权负责，但我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小姐那边……”听到这里，黑衣人突然开口道。

“小姐那边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担心。”没等黑衣人说完，任长青便打断了他的话。

“最近我总觉得似乎有一股新的力量，在暗中作梗，但它却又没有露出半点破绽。这江湖恐怕即将有一场腥风血雨啊。”任长青也不等黑衣人说话，继续说道。

听到任长青的话，黑衣人眉间一动，轻声说道：“我不久前遇见过一个年轻人。”

“一个年轻人？”

任长青情不自禁地反问。他了解黑衣人，除非是个很特别的人，否则根本不会入他的眼。如果一个人能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象，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对方身上肯定有过人之处。

“他身上背着一柄普通的剑。”黑衣人继续说道。

“那么说，吸引你的不是那个年轻人，而是那柄剑？”任长青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的人和他的剑一样，都没法让人忘记。”黑衣人的回答却有些出乎意料。

说到这里的时候，黑夜人脑海中又出现了穆南风的身影，虽然他并不知道穆南风的名字。但他却没办法忘记那个身影，那个在古道边长亭下的匆匆一瞥。

他甚至问过自己，如果回到和那个年轻人一样的年纪，他有没有能力与之一战。

“你年轻时与之相比如何？”任长青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

这次黑衣人却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回答，是他确实不知道。

那柄普通的剑，那个孤独的人，还有那只握剑的手。

“你怀疑此次暗杀与他有关？”

任长青换了话题。有些问题并不一定需要答案。有时沉默就是答案。

“不知道。”

黑夜里只传来三个字。很清楚的三个字。然后对话就此结束。

任长青没有再追问，黑衣人也没有再解释。任长青知道，他已经不需要再说。而黑衣人也知道，他需要去弄清楚。

“立雪，这些年辛苦你了。”

就在黑衣人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任长青突然再次开口道。

但黑夜里却再没有回音，只有衣袂声。黑衣人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来自地狱的人，一个送活人到地狱的人。他的存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程立雪几个起落便跃上了屋顶。他站在屋顶上，他的前方是一座阁楼，阁楼里还有灯亮着。

阁楼里住的就是任长青的独女任听秋。

这些年来，程立雪的任务一直就是保护任听秋的安全。这次任长青突然安排他去调查楚恒舟遇袭的事，他并不觉得很奇怪。对他来说，这些任务都一样。但似乎又不一样。

离开前，他只是想来看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又来看什么。

阁楼的四周都有人把守，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可以看到阁楼内还有人影在走动着，他知道肯定是任听秋。

他突然想起他刚来的时候，那时候任听秋还是个小女孩，没事就会追着他玩。可是后来，好像稍不留意间她就长大了。他摇头苦笑，解下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酒顺着喉咙滚烫而香甜。

确定她的安全没有问题之后，他没有再多流连，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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