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花的记忆
2018年7月7日 星期六 天气 雨
七月里的雨,就像长了脚,生了根似的,这边才看着阳光微弱,那边就没由来地,噼里啪啦地来一场暴风骤雨。这一下就是小半天,或是大半个夜。在屋里的还好,只是苦了风雨里的行人,遭遇这样的雨,很少能幸免于难,淋湿衣物、打湿鞋袜都是自然不过。
这样的雨天,路人总是行色匆匆,谁都不想在风雨多逗留分钟,我也如是。每天下午,我都会归家洗浴,这已成了惯常,晴雨不改。
这一日,出医院门时,雨已下了好一会,撑着伞闯进雨里,鞋立马被滚落的雨滴溅湿了,手臂外侧也被淋得凉飕飕地。照常是坐公交,这一日要去趟药店,就改乘了地铁。
等我步行到地铁口,已有不少人站在那里,应是来躲雨的,都低着头把玩着手机。一个有些年纪的好婆朝我这边凑了过来,一手挽了个竹篮,一手托了个盘,笑着问,“妹妹,买朵花吧?”
于是,我看向她迎上来的那个托盘,是个铝质饭盒盖,上面整整齐齐码好了一排排白兰花,另外还有几串茉莉手串。
“这个白兰花,多少钱?”
“两块钱一串!”
我从包里掏了两个硬币递了过去,好婆从盘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串来,“妹妹,你看看,我给挑的这串好得很,一点都没有碰坏!”她一边递花给我,一边解释着。
我冲着她微微笑了笑,道了声谢,她那写满沧桑的脸因为我这认可,也随即笑了,那笑就像一朵盛开的重瓣菊花般,让我想起我慈祥的祖母。
祖母也是喜欢白兰花的人,她在世的时候,到了夏日,从街上回来,总是会带白兰花回来。她那洗得有些褪色的确良衬衣的衣襟上总会别上一串。另外还会用手帕仔仔细细地包裹住一串,那是买给我的。
白兰花是娇弱的,若不包裹住,没多久便会发红,仿佛像孩童淘气摔红了膝盖,白皙的皮肤里渗出点点血丝般。
到了黄昏时分,绣了半天刺绣的祖母就会取下白兰花,轻手轻脚地挂在蚊帐上,再去到厨房,洗菜烹煮,准备晚餐。
那时的晚餐也是简单的,一大锅的粥自然放凉,有时还会加入绿豆一起熬,几个自家腌制煮熟的咸鸭蛋,再炒一、两个青叶菜,不过最受欢迎还是雪菜毛豆或是萝卜干毛豆,开胃得很。
晚饭后,再把井水里的西瓜拎上来,大刀一切,分成数瓣,各自取了吃,这天然冰箱冷藏的瓜,沁凉甘甜,还不用担心会受凉拉肚子。
那时的人,总是习惯早睡早起,晚上卧室里的大钟摆刚敲过九下,祖母就拾掇好准备入睡,有时我和她一起睡的。放下蚊帐,把白兰花搁在床边的桌上,那淡淡的香气若隐若现地飘入帐内,枕️这缕缕馨香,连梦里都带着甜丝丝的香。
在祖母生命的最后几年,她已经无法记起身边的至亲,但若有人给她送去白兰花,她就会拿起它,轻轻地放在鼻尖嗅一嗅芬芳,再郑重其事地把它别在衣襟上,然后心满意足地笑了。那笑和卖花的好婆如出一辙。无论是赠人玫瑰还是接纳鲜花,都会在心上留香的!
我拿着白兰花,解开上面的铅丝,把它绕进上衣的纽扣里,收拢。一步步的台阶拾阶而下,而白兰花也随着摆动的幅度在胸前跳跃着。全心关注于此,身上被雨水浸湿的部分也浑然不觉了。
白兰花,花开正当时,随花,我在记忆的长河里又浅游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