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布集市——微小说
卡布集市的早晨,天乌黑、乌黑的。阵阵风袭来,街道上纸片、树叶随处而飘,离开了地面,像无家的人。
我被酷冷的天气惊醒,翻身想找更暖点的位置继续睡。翻来覆去,冰凉冰凉的,没有哪个地方暖。实在无睡意,便起身拿起一件大衣披上,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向窗边。
我住的房间位于卡布集市的街头,应该说就在公路旁,时常被公路上的车声吵醒。卡布集市很小,它便利的地方就是有这一条大公路在旁,出了街头就可以通向外面世界。而它又是一个小镇人集中购物的地方,长条形,一条街道穿过两排房子的中间,一排房子后面是山,长满了树,另一排后面是河流,房子一楼是店面,开市时,水泄不通。今天不是开市日,空无人烟,倒显得像座死城。
我打开窗户,天尚未亮,狂风肆意而啸。太冷了,人也瑟瑟发抖,我决意关窗回屋里。谁知,窗没有关紧,就看到何家一家子从我眼前经过:何父推皮箱,何母挽女儿的手走在旁。看样子是准备出远门。我纳闷了:何父都已经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能去哪。又放弃回屋的想法,继续窗边看他们。
他们走到公路边,在离我家不远处停下。何母握女儿的手跟她说话,声音很小很小,她们说什么我没有听到。乌云似乎更黑了,两人一直低头,我盯她们许久,也没见她们抬头。何母放开女儿的手,又把女儿揽入怀里。狂风中,我隐约听母女俩抽泣的声音。何父在旁直盯公路两边,全程没有参与母女俩煽情。
我知道了,不是何父出远门,是何家女儿要出远门。不过也真奇怪,我听别人说她今年才18岁吧。倒是前段时间在她身上发生了一件事,卡布集市众所周知,那她出远门也就不奇怪了。
这段时间才回到卡布集市,那件事的详尽经过不是很了解,但是这些天出门老能听到人们关于这件事的议论声,又经朋友谈起,大致经过了解一二。也是,卡布集市这个地方向来如此,只要在集市内发生了什么人们觉得影响很大的事,那消息肯定人尽皆知。这件事的根源和一个男子有关。
一年前,她在卡布集市的街头遇到这名男子,她对他一见钟情,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听说那天是开市日,阳光布满卡布集市街道,一楼店面开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有,店家嫌店面太小,商品摆出街道,集市上人山人海。
男子从外面回来,他在卡布集市街头下车,准备进集市。他穿得光鲜亮丽:上身一件白色牛仔衣,下身也是白色牛仔裤,裤子漏出个洞,挂条长链;前头留一束染成黄色的长发,梳向另一头;左耳戴个长长的耳钉。他的出现与集市上讨价还价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何家女儿也出现在街头,她应该有事过来这边。她家住街尾,家里是做生意,算过得去。住在卡布集市的人生活都算不错,生活最好的当属街头人,这边明显人流量更多。但开市日街头街尾挤满人,嘈杂声充斥整个天空。
裹着一身棉衣棉裤的她看到他,瞬间被迷住。不知道男子有没有注意到他,听人们的语气,她见到男子时已经迷上了。
回家后她销魂好些天。当然上天很“眷顾”她,才不久那男子又出现在卡布集市,两人还出现同一屋子里。
男子过来朋友家,她朋友也在这个家,机缘巧合两人同一天同一家的朋友。从那家口中得知,那天两人谈得不亦乐乎,男子逗得她笑个不停。那以后,卡布集市上人们经常看到两人的身影。
男方家不在卡布集市,离卡布集市有两个小时车程的距离,生活比不上卡布集市人。后来卡布集市人发挥的他们神通广大,他们发现男方家中有几个弟弟和妹妹,父母好吃懒做,家里穷得叮当响。但是,他每次出现在卡布集市总是光鲜亮丽,穿着很多卡布集市人没见过,以至于早期他们误认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刚开始,两人一同出现在卡布集市上时,人们以为他们是普通关系。据我所知,卡布集市的老一辈人不懂什么是恋爱,更何况,年轻一辈在外面潇洒或另谋出路,集市人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真正关系。夏天到了,河里洗衣服的人经常看见两人在河边玩水,男子脱下女孩的鞋子,伸手进水里挠她脚心,她在岸上咯咯笑。他们还经常出现在后山,后山我去过几次,那里确实是个约会圣地,人们不怎么去那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偶尔也会有人经过。像他那样出过外面的人也知道那里的好处,他带着她去那里,两人坐在石头边窃窃私语、甜言蜜语。在那里男子把女孩搂在怀里,东摸西摸,女孩羞涩躲在怀里暗暗自喜。也是在后山,他要了她初吻。经过那里回来的小孩说:他们两个嘴对嘴好长时间。
一天一位中年人经过后山发现两人的种种暧昧,回来后集市便传开了:何家女儿不检点,偷偷与人私会。何父何母颜面扫地,劝女儿不要做出格的事,甚至以打相逼,她也没有停止来往,反而两人暧昧度越来越厉害。卡布集市开始谈论男子的家庭状况,人们渐渐发现男子家里很穷,一无所有,弟弟妹妹在家像小乞丐。声音传入何家耳里,何父气病了,何母好言好语劝女儿收手,可是她已经无法自拔。她开始从家里偷偷拿东西给他带回家,第一次男子还有些不好意思,第二次后觉得理所当然。
眼尖的卡布集市人发现他跟街头李家女儿走得也挺近的,似乎超出了朋友之情。但是人们想得不多,毕竟李家女儿时常跟不认识的人走在一起,即便看到的人想到什么猫腻也很快消散了。李家女儿夏天过半才回到卡布集市,回来那天着装跟男子大同小异,他们都是到外面的人。两个光鲜亮丽的人一同出现在卡布集市,像是相熟已久,只是卡布集市人不懂,李家女儿才第一次见到他。他们的关系也是朋友告诉我
何家女儿看到两人在卡布集市拥挤的人群中肩挨肩走,很是气愤,软糯的她没敢在人群中逼问男子,只敢在后山质问男子为什么和李家女儿走那么近。男人一句他们两人是普通关系,他的心只属于她。顺手揽她入怀里,用嘴堵住她的唇。她就以为男人还属于她。
两人私情卡布集市早已传开,李家女儿自然知道,不过她是心高气傲之人,当然在卡布集市她有理由高傲。况且在她眼里何家女儿那个没见过外面世界的女人根本比不上她,更配不上那男子。事实证明如此。
李家女儿和男子勾搭越发不可收拾,何家女儿在人群还有些羞涩,不敢挽男子的手。李家女儿不一样,她敢作敢为,在卡布集市主动挽男子的手;后山的树林,第一个吻上对方,甚至也是她用手扒开了男子的衣扣。男子真是算得上拥有双美人。但他还得讨好吃醋的何家女儿。
对付何家女儿于男子而言小菜一碟,在他口中一切都是李家女儿动手的,他还责怪起何家女儿害羞,都是他先主动。何家女儿觉得说得好像没错,趁着父母不在家带他回家了。那天何父何母回家前男子才走,谁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那天后,何家女儿比往常更加开心,好像被人重新滋润过一番。男子偷进何家的次数越来来频繁,两人待在后山也越来越晚。
那段时间他也故意冷落李家女儿,李家女儿以为他已经完全回到何家女儿那里了。拉他回家里质问,但很快就李家女儿压在那张大床上。床比何家女儿的大得多。
男子街头进李家门,街尾进何家门,两家东西随便拿,一时间传遍卡布集市。何家父母重颜面,除了开市日,其他时间闭门在家。李家不一样,他们家算得上卡布集市上最开放的家庭,他们只有女儿这么一个孩子,视为掌上明珠。况且他们还有别的想法,现在女儿也18岁了,一直想找个入门的女婿,奈何这地方太封建,压根没人愿意。现在有这么一个人送进门,正如他们意,管他家境如何,李家养得起。是啊,李家住街头,何家住街尾。
李家人到处称男子和女儿在外面就是男女关系了,是何家女儿插足破坏两人关系,何家人的脸都让女儿丢尽了。男子断绝与何家女儿的往来,加入李家阵营。何家女儿抢别人男人的声音从卡布集市传向小镇,同时李家人也称两人一个月后结婚,也就是十二月份。
李家女儿牵着男子的手在卡布集市扬眉吐气,何家女儿每天在家以泪洗面。男子比任何人都开心:原本以为搞上何家女儿算不错了,谁知道还往他身上搭个更加财大器大的,想想以后李家的天下都是他的了。
街头艳阳高照,街尾乌云密布。李家开开心心准备婚礼事宜,何家人闭门不见。
他们婚礼的前几天我回到了卡布集市。街头住的我的一位好友大致讲述了这三人之间发生的事,她敢肯定是李家女儿抢了何家女儿的男人,她和男子从同一地方回来,李家女儿和他们不在同一个地方,男子在外也经常勾搭别的女孩子。不过好友从不参加卡布集市的讨论声,她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只有对我爱说一些趣事罢了。
由于父母没回卡布集市,两人的婚礼只能由我参加,再说以前没离开卡布集市前父母和李家有交集,我也不得不参加。
我受李父邀请,在婚礼前一天晚上参加李家晚宴。也是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男子,奸邪中透露出的帅气是可以吸引许多女孩。因为常年和父母在外呆的缘故,我的穿着和气质与卡布集市上的人也有所不同,所以当我坐在两位新人面前时,我发现男方有意从女方边往外抽离些许距离的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礼貌性点头,再不理会他,李家女儿倒是狠狠瞪我一眼,我也不在意。但是在饭桌上我没见到男方家的任何一个人。第二天两人的婚礼上我也没见男方家人,也没有看到何家人身影。
第二天我到场交分子钱后,与好友随意逛一会儿退场了,我俩对这样的热闹场合提不起兴趣。
再过十天,一直未露面的何家女儿和朋友一道出现李家大门前。那天阳光正好,我出门晒太阳恰巧看到两人。说起来何家女儿比起两年前我看到的样子憔悴很多,完全没有当初的娇羞气、孩子样。她那位朋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没有跟两人打招呼,没必要。
何家女儿敲了李家的大门,当时我还不知道意义何在。开门的是李家女儿,也就是新婚不久的新娘。
“何景?你来这干嘛?”看那样李家女儿挺震惊的。何景是何家女儿的名字,我记得没错的话,李家女儿名叫李慧。
“不关你的事,张大虎你给我出来。”何景朝里边大叫。男子张大虎上次饭桌我已经知道名字了。
“何景,这是我家。你抢了我李慧的男人还有脸在我家门前大叫。”李慧很气愤。
“张大虎,你给我出来。”何景不理会李慧。此时,门外已经堆满了卡布集市看热闹的人,已经挤到我家门前。我家在李家斜对面,我静静坐在椅子看这些人。
李父李母和张大虎一同出来了。何景看到他,向前抓住他的手,委屈地说:“大虎,我怀孕了。”
当场震惊所有人,包括李家一家人和张大虎。张大虎先巡视李家父母,再看李慧,显然他们很生气。
他瞬间恢复平静,对眼前的女孩说:“你怀孕了关我什么事,我和你什么关系也没发生。”甩开何景的手,走向李慧。
原本事情够轰动了,谁知道李慧突然抓住了张大虎的手要呕吐不吐的,李妈见状,一脸惊喜,“大虎,快、快扶慧儿回房,慧儿有喜了。”张大虎震惊、意外、开心,像忘记了何景的存在,扶着女人回了屋。人群越来越嘈杂。
“何景,你这个没家教的女孩私自与人通幽,险些还抢走慧儿的男人,还想把孩子赖在大虎头上,有我们在,你就做梦吧。”李妈对着何景说,不,是对所有人说,她还在继续,“何景,滚回你家吧,你父母已经没有颜面见人了,你以后也别出来招摇过市。”满脸怒气转身回屋。
整个过程,李父一直冷眼旁观,好像所有的事不是在他家门前发生一样,何母走后他把门关起来,不管门外的热闹声。
何景完全站不起来,靠朋友搀扶着她走在卡布集市人说三道四声中回了家。制造热闹的人都不在了,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我还是坐在门前,继续晒太阳。
十几天过去了,除了听到集市上各种关于这件事的声音外,我再没见到何家任何一个人。
直到现在,卡布集市街头公路旁的一家人。
何母终于放开了女儿,用手拭去女儿脸颊上的泪。何父摇了摇头,女儿转向何父,伸手握起父亲的手。他们一直在街头低言低语,我始终没有听清。
狂风肆虐,乌云还在,天却变亮了,车也来了。这车是通向哪,我看不清,通向哪也是通向外界。
何父把皮箱提上车,何母在车外拉着何景的手,我感觉她们还在哭。好一会儿何景还没上车,车里出来人催他们。何父只好叫女儿赶紧上,女儿踏上车门了,何母始终紧拉女儿的手不开,何父无奈只能从中断开两人的手,催促女儿进车内。
我在窗边听到何母凄凉的一声:“我的景儿啊!”
车门关了,车开走了。何父定定看着已经开走的车,何母抱头蹲下痛哭。这哭声比之前大得多,我在窗边足以听到,声音似乎被刻意压下。
现在已经是真正的早晨了,何父赶紧上前扶起何母低声说些话,而后两人便朝街尾他们家过去。
我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李家,只是叹声气。随手把我的窗户关紧,回我的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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