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对痛苦说什么?分享给我好吗
前文说到了,用身体聆听。心灵的三种过程中,我们的思维过程可以通过语言文字去沟通,身体过程和情绪过程,也可以在身体层面、情绪层面去沟通。
只是我们太容易活在思维、语言和文字中,认为这是唯一有效的沟通方式。一旦你发现可以在身体和情绪层面去感应对方,你就可以不断去练习这些方式,于是会变得越来越敏感。
用身体聆听对方的感受的方法是:武老师会全神贯注地听对方讲话,同时留一部分注意力在自己的身体上,去留意自己身体的各种感受以及各种情绪,并通过身体感受和情绪情感一起去判断对方在向我传递什么信息。
这就是有意识地在聆听对方的思维、身体和情绪这三种过程中的信息,思维可以骗人,而身体和情绪不会,所以当聆听到身体和情绪的信息时,就可以更好地去判断。

无论是想听到对方的思维,还是情绪感受,你都需要放下你的自恋,就是放下你的所有预期和目的,这时才能发生与对方的相遇。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太着急太自恋,那么你遇到的,就只是你的东西,而不是别人的。
个案
前面说的是概念,这部分补充一个案例。这是武老师早期做咨询的一个故事,大概在2010年,下面用第一人称代指武志红老师。
一位男性来访者刚进入咨询室没多久,就谈出了一件让自己极度难以启齿的事。作为咨询师,我也感同身受,体验到了这件事,带给他的巨大羞耻感。
这里要交代一下背景,我们的咨询已经进行了一年多,他每周都来一次,所以我们的咨询关系已经足够结实了。
这时来访者讲述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是可以的,如果咨询刚开始,来访者就袒露这种级别的事的话,我会制止他们,因为咨询关系还不够结实,可能会承受不住他的痛苦,会带给来访者第二次伤害。
特别是第一次咨询,刚开始的时候,有一些来访者可能就会袒露他们生命中最痛苦的创伤,那是必须制止的,通常情况下这些来访者很不会保护自己。
再回到这位男性来访者的故事上。虽然关系已经足够结实,但这件难以启齿的事带来的羞耻感,实在太浓烈了,他不想面对,于是对我说,武老师,我们换个话题吧。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位偏温和的咨询师,不大会控制来访者。但这次我知道这是极为难得的时刻,他也该面对这件事了,于是对他说,不行,我们应该继续进行下去。不过当他再次说他不想面对时,我也就不坚持了。
然后,我竟然睡着了。这是我在咨询中第一次出现这种事,大概睡了十几分钟,等我醒来后,他无奈的看着我说:武老师,看来必须说这件事了。
我个人认为,这正是深度关系的价值。深度咨询关系,不仅意味着结实到可以承受来访者的痛苦,还意味着来访者可以承受咨询师的错误了。
咨询师的错误和来访者的痛苦一样很有价值,都不是应该被消灭的垃圾,而是该被理解的重要信息。
当他诉说那件羞耻的事情时,我感觉到那份羞耻感比之前更浓烈,整个咨询室似乎都被充满了。
于是我对他说,你可以不讲这件事了,干脆闭上眼睛,让这份感受自然流动吧。
他当时坐在一张可以折叠的躺椅上,于是我们把躺椅展开,让他平躺在上面,闭着眼睛,感受这份流动。
我也闭着眼睛,但当时我已经没有困意了,无比精神,而且这份精神头没有任何努力使劲的成分。
同时我生命中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肉麻”,我的情绪体验是羞耻,全身的肉都是麻的。

这份感觉非常难受,但逐渐流动开后越来越自由顺畅,变成了一种非常舒适的感受,无比享受。再慢慢地,这份感觉减弱了。这时我和他同时睁开眼睛。
我在这里必须跟你说明的是,这些故事和经验是我个人的体会,没有得到完全的科学性证实,是我将个人经验转述给你听。
这次咨询给这位来访者带来巨大改变。之前他和妻子的性生活质量很低,咨询之后,他开始能充分地享受性爱了。
有意思的是,我自己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而且我个人觉得这些变化和这次咨询也有关系。这个变化是我手臂上像湿疹一样的小麻点,在这次咨询过后,慢慢好了。
一直以来我的皮肤都容易出问题,我个人觉得这是因为一直以来,我是一个守不住自己边界的人,是一个容易被别人入侵的“老好人”,而皮肤,我觉得就是心理边界的隐喻,所以皮肤问题可能是反映了我的心理边界问题。
当然也需要说明一下,并非所有的皮肤问题都是边界问题。
总之,我觉得这次咨询不仅疗愈了这位来访者,也疗愈了我自己。前文内容,有人问怎么才能不对抗痛苦,怎样才能让痛苦流动?
这个故事就是一个让痛苦流动的例子,心理咨询与治疗有很多流派,而每位咨询师的咨询风格、理念和技术,都和他本人的人生经历又紧密联系。

像艾利斯之所以发展出理性情绪疗法,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个非常善于用积极信念化解痛苦的人。
我之所以可以发展出让痛苦流动的这种咨询方式,除了我学的理论和技术外,更是和我的人生经历有关。
一直读我文章的用户知道,我在读研究生时得过两年抑郁症,那两年我只拿了一个学分,险些没能毕业,申请了延期一年毕业,因此我的硕士学位是花了4年时间才拿到的。
期间在北大校园外,因为蓬头垢面的样子,两次被警察拦下来查身份证。
我个人觉得,抑郁的感觉就像掉进了一口井里,井里很黑,井底深不可测,不知道有什么玩意藏在井底,而井的上空,能看到阳光。
所以本能上,我们会惧怕井里,使劲往上爬。也就是我们惧怕抑郁,试图追求快乐。
但我在抑郁症期间,可能是因为有着比较系统的心理学体系做支撑,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感悟和理解,在井底待了两年后,突然发现井底有一扇门,打开这扇门外面是丰盛的世界。
我的抑郁症是这样自愈的,当时的感觉是内心有很多条河流,本来是淤塞的,拧巴的,突然都自动疏通了,流畅地奔向大湖大海。

自此以后,我的抑郁症再没来过,到现在,我人格中的消极封闭的东西,基本化解掉了。
这段经历让我有一个无比深刻的“流动”体验:原来这么可怕的抑郁,竟然可以通过接受它、让它流动,来获得疗愈。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个别经验,不能作为成功案例推广,所以如果你身边有朋友家人,或者你自己,有抑郁的症状,一定要通过正规的医学手段寻求帮助。
2005年在广州日报主持心理专栏后,我不断重新认识关于“流动”的体验,最终形成了让痛苦流动的理念。
这已经不仅是治疗理念,也成为我的人生理念,我一直都在践行它。
比如有一次上课,一个练习中,一位台湾来的同学,她对我的理解深深触动了我。
当天晚上夜里,我做了一个非常痛苦的梦,醒来时那份痛苦像钢板一样紧紧地压着我,让我有了近似梦魔的体验。
这时,我已经明确形成了化解噩梦的技术,所以自动地在自己身上施行了这个技术。具体就是让身体保持醒来的姿势,不做任何动弹,同时,让情绪和想法自然流动。
噩梦带来的情绪体验足够浓烈,所以这个时候你就会彻底明白,什么叫做感受的自然流动。
你会发现只要你的身体保持不动,情绪就会像水一样流动,而头脑里的想法也像是生命一样,自然发展,不需要任何使劲。

和讲到的治疗故事类似,我的可怕噩梦带来的这份巨大痛苦,也是在过了一段时间后,逐渐变成了极为美妙的体验。
这种事情发生多了,我最终形成了一个认识:
不管多么可怕的体验,如果你能承受得住让它流动,那么一般情况下会发生为美妙的体验。
当然前提必须是“承受得住”,所以什么叫痛苦?原来痛苦就是不被我们所接受的体验。
就像前文讲到的白色生命力和黑色生命力,也就是生本能和死本能,它们的区别仅仅是前者被看见了,后者没被看见。
不过最后也要叮嘱一下,如果你想尝试让痛苦流动,那就先试试从小的痛苦入手,那些太大的痛苦,如果流动时自己受不了,千万别勉强自己。
循序渐进,让头脑和意识层面的自我逐渐体验到,让痛苦流动这个方法是可以的,然后再慢慢继续尝试。
如果一上来就从重大痛苦开始,那可能会带来撕裂感,会超出你自我的承受力。
总结
1.不管多么可怕的体验,如果你能承受得住,让它流动,那么一般情况下会化身为美妙的体验。当然前提必须是“承受得住”,你会发现,原来痛苦就是不被我们所接受的体验。

2.痛苦的自然流动,就是情绪会像水一样流动,而头脑里的想法也像是生命一样,自然发展,不需要任何使劲。
3.如果你想尝试让痛苦流动,那要先从小的痛苦入手,循序渐进,让头脑和意识层面的自我逐渐体验到这个方法可以,然后再慢慢继续尝试。如果一上来就从重大痛苦开始,那可能会带来撕裂感,会超出你自我的承受力。
思考
我还没有试过让痛苦流动,我试过让情绪流动。有一次我很愤怒,我很嫉妒,感觉心里的火在烧。
然后对自己喊停,安静下来,想为什么我会愤怒,为什么会有这个情绪?保持身体不动,然后让情绪流动,接着情绪就变成了很美好的体验,一种很舒服愉悦的感受。
同时我也想通了,为什么我会愤怒?为什么会有这个情绪?其实答案就是自恋性暴怒。
有过一次噩梦的感觉,梦见有个人把一个小孩子从高楼上扔下去,我被吓到了,猛的惊醒。然后我就静坐,保持梦醒的姿势不变,这股情绪很快就过去了。
痛苦就是那些不被接受的体验。那我会不会就是那个梦里被扔下去的小孩子?也就是其实我很恐惧失控,就像小孩被从高楼抛下去。

庆幸的是我现在看到了它,也许下次我可以试着对痛苦和失控说:
很高兴见到你,以前我不愿意接纳你,是因为我疼,其实你只是在告诉我一些我没体验到的,现在我可以尝试跟你在一起。
谢谢你的欣赏,观点来自《武志红的心理学课》。对于本文内容你有其他观点吗?欢迎留言和我一起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