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
“默!”随着葬官的一声喊,我揉揉麻木的腿,慢慢扶着旮瘩大爷的棺材沿儿站了起来。
“娘啊,三天了,可吓死俺了”
“人死”在我们这个山旮旯里有很多讲究,与外面多多少少有些不同,比如说,死人得赤条条的躺在棺材里,连裤衩也不穿。在出殡前棺材得留个口,到了时辰棺材才能合上。而且守在棺材边儿起的还得是几个未经房事的女子。由于村子里重男轻女越来越严重,所以到我爷爷奶奶这辈儿,守灵的女子就少之又少。
这次疙瘩大爷的丧,守灵的就只有我和一个两三岁的女孩,本来我爹我娘是不愿意让我来的,一是因为我从小胆子小,老做噩梦,我们家的桩子邪的很,我有几次都梦到一个女人拿她的长指甲抠我的脚底板,鲜血直流,那女的还嘿嘿地朝我笑。二是这个疙瘩大爷是个孤,没有后代,我去了也没人给个回扣。但是村里的女子大多出去打工,只有我还在念学,村支书气不过我爹小气,亲自去自家鱼塘抓了两条鱼,摆在我家堂屋的仙人桌上,我爹没啥话了,只能说“中嘛中嘛,娃去嘛”于是我就被抓到了棺材前。
和我一起的另一个女孩,也算是个孤。她家就在我家前面,那个地方原来是三间倘亮的大瓦房,现在不知怎么了地基越来越往下沉,变的比路面都低四指,所以我们村里都说她在坑里住。她娘因为从小就哭的亮所以取名婵,婵去相亲的时候,就碰到了这个有三间大瓦房的歪脖的土灶子。土灶子有个瞎娘,什么都不会就是会算卦,靠着算卦给土灶子盖了房,然后有一天就死了,死之前给灶子说,你原本是灶爷旁边的小童子,灶爷可怜我就把你变成烟灰吹到我肚子里了,唉,到时辰喽,灶爷来要债喽,说着就闭眼睛了。灶子没有哭,心里埋怨他娘,倒了儿了,也不留一句有用的。
婵去相亲的时候,就跟这个一脸土灰的灶子碰上了,灶子一脸认真的跟婵说,媒人说错了我家有四间瓦房,四间瓦房在当时可不多,婵心想,镇上才几家有四间房啊,脑袋一发热就答应了。结婚那天,婵在院里就把盖头给扯下了,眼巴巴的数着房子,结果她数到了在角落里给搭的用瓦糊的茅房,傻眼了。于是从拜堂开始,婵就不停地哭,钻被窝里也哭,蹲着哭,坐着哭,哭的灶子的脸更土了,脖子更歪了,哭的灶子躁的很,天天把手背在后面,唉唉的叹气,终于有一天灶子动手了,他拿脚踹了婵。不凑巧的是,这一脚把他女儿给踹出来掉到了地上,婵当时傻眼了,她不知道自己有身孕,灶子更傻眼,这他娘是啥时候留的种?婵捡起这女孩更委屈地嚎起来,从那以后,婵就抱着女孩一起哭。
有天夜里她在院子里摆好凳子就抱着孩子开始哭起来,灶子听着心烦,正走出屋里去捂俩人的嘴,这不碰还好,却感觉有东西在把娃儿的娘往上拽,灶子拿手往下坠,先一把把孩子拽过来扔到地上,又去拖她娘的腿,但是到最后俩人都飞走。只剩下地上憋着通红的脸哇哇大哭的娃。从此,这女孩就成了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