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爱的母亲

      年少时便一直有个梦想，一定要为我老爸写一本书，写写他丰富多彩又有点悲寥的一生。这本书开了许多次头，最终没有完成，懒惰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发现我们过于夸大了父亲所经历的一切的传奇性，也就没有那么强的动力去写了。

      再后来，又萌生了一个想法，要写写生我养我的故乡――小竹村。那个小小的村庄在我出生之前的模样我不知道，但从父辈的追术里我能想象到它曾经的画面，单就一个村只是一个吴姓家族来说就很有一种传奇色彩。这个大家族里的亲善纷争不是很有意思吗？后来有两户外姓人家迁入，村民们的相处生活就更有内容了。然后，我的耳闻目睹，亲身体会，更让我有一种热情去想象写一个类似白鹿原那样的故事。不过这也未实现，一方面是因为懒惰，重要的还是能力有限。

      为人母了 ，忽然发现，我的母亲才是最值得我去写去赞美的人。

      母亲是个平凡的劳动妇女，她没有像父亲那样的很外露的一些特点，她的身上也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她不会给我们讲故事，也不会唱什么童谣，她最大的特点就是爱笑，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善。大家都说母亲很贤惠，从不与人争执、斤斤计较。我们可不在乎这样是不是贤惠，从小只觉得母亲不会像别人的母亲那样儿啊乖啊地叫我们和我们亲昵，以致到现在我都想不起来小时候母亲都和我们一起做过什么有趣的事，我们在一起就是干活。后来才慢慢发现，母亲的这些性格全都感染和遗传给了我们姐妹四个。长大后的我们，不管是在哪里总能笑成一团，有时候是我们娘伙几个一起笑，有时候是我们姐妹几个一起笑，有时候是只要有我们当中的某些人在场就能笑场。因为爱笑所以心大，心大是因为心善，乐善好施菩萨脸说的就是我母亲。别说是乞讨的叫花子上门化缘的僧妮，就是一条狗流落到我家门口，母亲也会好好招待一下它的。所以，说来很奇怪，母亲每次收留的狗都会紧跟着她乞怜，要不了两天就熟的好像找到了久违的主人一样，赖在我妈屁股后面赶不走。

      小时候总觉得母亲有点可怜，因为她太老好，可以说性格太软弱了。在家里，父亲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发飙，不管是谁的错，最后倒霉的都是我母亲。母亲呢打也打不过吵也吵不过，她要么生闷气，要么气狠了回娘家，但最后都得自己忍不住回来，她不像人家那样撒泼大闹也不躺在床上几天不干活，她总不丢不下我们丢不下家里的活。所以，连我们都知道她被我父亲捏住鼻子了。还有我那个奶奶，天生与我父亲犯冲，好像父亲不是她亲儿子一样，自然就恨屋及乌也不喜欢母亲和我们一群丫头片子了。奶奶总找母亲的茬，总想着跟她干仗欺负她，还在外面到处说她三媳妇这么不好那么不好不会生儿子。母亲是能忍就忍能避就避，有时候忍不了避不了吵一架之后，她还是叫我们不要对奶奶不敬，逢年过节杀个鸡啊鸭的炖汤了还得给她送上一碗。母亲总说奶奶毕竟老了还是父亲的亲妈，做好人总有好报的。几年之后，奶奶老得万人嫌的时候，只有我母亲对她好点，还嘱咐我们能伸手的时候就为老人家做点事。我们虽然不乐意，但看在父亲的面上和眼见母亲的宽容也就假意地尽点孝心。后来奶奶醒悟了，开始为三媳妇正名了，又到处说我母亲怎么怎么好了。临终前，还要把自己的一百多块存款和金戒指留给我母亲。母亲有一个哥哥，就是我大舅。母亲7岁的时候，大舅娶了舅母。此后，母亲即是舅母的小姑，又像是她的孩子。长嫂比母，外婆也比不上舅母权威。母亲成家生女了，还是要经常受舅母的教训。就是现在母亲都当外婆了，我舅母还是一言不合就训。我们有时候看不过，母亲倒是很能坦然面对。她说，舅母一辈子没有个知心亲人朋友，连她亲娘家人都没有体恤心疼她的，从小到大舅母即是姐姐又是半个娘，不论舅母说什么，能顺着就顺着让她满意，不能顺着就听着让她出出气，自己受点气打个岔也就没事了。长大后我们明白了，这样的软弱，其实是母亲对亲人的宽容与爱。

      母亲好像也没教过我们做什么，连怎么做饭洗衣服好像都是父亲教的。而且我学会做饭以后，父亲就总会褒奖我做饭比母亲做得更好。母亲一般都是吩咐我们做事，几乎没教过我们怎么做事，好像我们天生就会一样。当然，母亲好像也没有责骂过我们没做好事情，好像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一样。母亲一般没什么脾气，打骂训斥我们，记忆中难找。只记得有一次挨母亲的打，是因为我和妹妹眼馋别人家的柿子。那时候刚流行小贩，村里有几个人就贩卖起了玉米、苹果、柿子之类的食品。苹果玉米是吃过的，柿子还没有尝过，据说青柿子怎么焐熟了后特别鲜甜，可是我们家没有闲钱买，我们实在嘴馋啊。于是，我带着大妹妹贴到人家窗户边上眼巴巴地盯着那些摆在水凳上的一大堆柿子，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撩拨的我们口水直流、愈发嘴馋。这一幕被从菜园回来的母亲看见了，她把我们叫回家立马就从大扫把上抽下一根竹丝子扫起我们的屁股来。现在想起来都疼。当时母亲并没有过多的言语教育我们，只记得说了几句类似于想要什么要长大了凭本事挣、人穷志不穷的话。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艳羡别人所有而我们不能有的东西。

      如果说务农算是一种职业，那么我母亲也可谓是职业女性兼家庭主妇了。农忙时，她真是和父亲一起起早摸黑，田间地头没有哪一件事见不到她身影。人家妇女可能早起做个早饭做做家务，让男人去田里除个草撒个化肥什么的，大部分时间主内就可以了。我母亲就没有这样的福气。在我们很小还不能帮她做家务的时候，她都是匆忙地一边处理家务一边要赶着给我父亲做搭档。父亲累了，还能见他坐下来抽根烟，可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有累的时候。母亲永远都是和父亲同进同出 ，然而出去之前得安排好我们，回来之后还得料理一切。我们稍大点能做家务了，也就尽力地给她帮忙。小时候，我们不像崇拜父亲那样觉得母亲有多了不起，但是我们也是真的心疼她，慢慢长大，理解了大家给母亲的评语――贤惠。

      后来父亲尝试做生意，母亲的担子更重了，农活得做，而且做得更多了，还要兼职给父亲的生意当小工打下手。父亲做生意的几年，母亲吃的苦受的累，谁都叹息，唯独没有让母亲心理平衡的是父亲不仅没有成功还似乎对她的一切付出都没有肯定。母亲一直都是无条件支持父亲的，不论他做什么决定她几乎没有反对过还任劳任怨。我想，母亲一开始一定和我们一样，相信聪明能干的父亲一定能成功的，她愿意付出一切等待收获。只是事情发展到最后，母亲和我们都失望了！然而失望对母亲来说只是一种艰辛生活的结束，负债累累她也没有抱怨父亲抱怨生活，她没有愁眉苦脸地面对生活，她又换了另一种希望生活，继续尽自己所能面对一切。

      生活状态慢慢改变 ，本来就心宽随和的母亲越来越活得开朗了。我们姐妹几个相继成家立业，母亲的心思更轻了，她仅有的心思不是像别人那样想着怎样集赞财富为墙角一尺一寸土地你争我斗，而是操心我们一个个婚姻生活过的好不好，我们好就是她的好，我们安好就是她的晴天。外孙们相继出世，母亲又得受累了，但是看到她的笑脸，大家都是羡慕她的。村里，没有几个爷爷奶奶能像她这样能享受到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的。母亲自己虽然累着，也是很愉悦的。

      年轻时的母亲看似和男人一样强悍，其实她内心一直很柔软，只是那时忙于生计无暇顾及自己小女人的一些生活情趣。母亲越来越可爱。母亲喜欢听黄梅戏，偶尔也会在全民K歌上露两嗓子。母亲很喜欢花，她上街可以不买油条包子，看到喜欢的花今天忍住不买下次肯定买回来。房前屋后慢慢被母亲打扮得像小花园，每到鲜花开放，母亲的笑容更灿烂，还时不时地来首打油诗。

      母亲总说过日子不要期望大富大贵，有钱无钱要好好对付每一天，平安健康就是福，知足常乐乐无边。母亲的佛性心态让她对生活从无抱怨，她所禁受的一切苦和累也不是一种逆来顺受式的忍耐而是她勇敢面对生活重担的坚韧和满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