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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三姐妹(下)

2019-05-13  本文已影响131人  6ef09e25b089

(四)

潘霞的老公公刘金玉没有正当职业,每天都蹲在市场卖烟叶,后来开始炒股票。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一所学校的体育老师,后来被学生家长告发行为不轨,而因此受到开除公职的处分。潘霞的婆婆李香在商业学校做总务工作,学校分给她一套两居室的楼房。李香在学校通过关系给女儿刘琳找了个临时工干,在学校图书馆做管理员。

过了不长时间,刘琳利用色相引诱校领导,不仅转正了,还被安排进了办公室管理档案。刘福军逢人就夸他妹妹,说她:“可精啦”。刘琳是家里的老疙瘩,家人都喜欢她,叫她“小老虎”,而潘霞给她起个外号叫“丑人”。因为她长得磕碜,却诡计多端。

有一年过春节,潘霞每天都领着儿子出入婆家,还洋洋得意地说,“我春节什么东西都不用买,吃现成的,什么活都也不干。”,对于这样好吃懒做的儿媳妇,李香很看不惯,说她不会教育儿子,保卫怎样调皮捣蛋都不管。

潘霞和刘福军的夫妻感情仅维持了两年,刘福军开始讨厌潘霞,他常常说:“热恋时相许下辈子再结良缘,结婚后常怀疑是上辈子造了孽缘。不看孩子的份,早散伙啦!”。刘福军工资只给潘霞一部分作为孩子的生活费,他自己经常出差不在家,于是他悄悄地叮嘱李香和刘琳盯紧潘霞。

潘霞是一名操作工,有一次赶上涨工资,凡是工作一年以上的都调整了一级工资。可是,潘霞领到工资后,发现自己的工资和以前一样。她找到工段长王新,王新斥达她,说潘霞的工作态度和劳动纪律不好,潘霞眼泪汪汪地一句话也上不来。她只好回家跟刘福军说,刘福军说,“这样的事儿,跟你妈说吧,你竟长马后炮精神,为什么工资涨完啦,再去找呢?”。

刘淑贞可怜女儿的处境,决定去找车间主任问问。傍晚六点钟,刘淑贞来到主任家门口,主任老婆慌称不在家,不给开门,刘淑贞一个劲叫喊,主任赶紧开门出来,说:“大婶,有什么事儿明个上车间,给你解决!”。第二天,潘霞被车间工段长叫到办公室一顿批评,恰巧被刘淑贞看到这一幕,把工长一顿臭骂,帮助潘霞出气了。

潘霞患上了肝炎,不能干重活。刘福军一点都不体谅她,从来不干家务活。刘淑贞时常到她家里帮着清扫卫生,或给她送吃的。有一次,刘淑贞发现她家里的厨房有个簸箕,里面装满了枸杞子,在阳台上凉嗮,但是上面有几只蟑螂在爬,她对潘霞说,“霞,把这些扔了吧!”。可是,潘霞看了一眼,说:“不能扔,花那么多钱买的。”。

刘淑贞在潘霞家的柜子里居然发现了17件脏衣服,全是刘福军穿过的白衬衫,都捂出霉味了。刘淑贞拿到厨房的水池边,一件一件地洗,把她累得直不起腰,胳膊也抬不起来,嘴上嘟唸着:“这个刘福军真是太懒了,攒了这么多脏衣服。”。这对两口子日子过得一团糟,怪不得生病呢!

潘霞长期休病假,每个月从厂里领到很少的补贴,刘淑贞看到潘霞生活困难,主动接济她,那时候刘淑贞只有300多块钱的工资,她拿出100块钱给潘霞。给了几个月,潘霞每次都欣然接受。有一次,她对刘淑贞说,“妈,你每个月200块钱就够啦啊。”。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从那以后,刘淑贞就再也没有给潘霞钱。

潘霞在家闲的没事,想出去赚点钱。她买来山楂和白糖,自己熬冰糖葫芦,在学校门口叫卖,还到批发市场上进货,卖小食品和小学生玩具。尽管收入微薄,但是她对保卫花钱从不吝啬,孩子喜欢打篮球,她给买蓝球,一个新的篮球八九十块钱。然而,她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对刘淑贞更是分文不掉,偶尔买了两斤桃子,刘淑贞吃了一个,潘霞却把剩下的都拿回去,说:“保卫还没有吃!”。

一天傍晚,刘淑贞刚刚吃过晚饭,正想收拾碗筷,潘霞敲门进来,只见她哭丧着脸,说:“妈,福军把我的头打破了。”,说着,潘霞指着头上的纱布。

刘淑贞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呀?”,她一边披上一件衣服,一边说,“走,咱们找他说理!”。还未等潘霞搭茬,刘淑贞就拽着女儿,来到了潘霞家。

在一片凌乱的卧室里,刘福军怒气冲冲地翻弄着什么,他看见两个人走进来,指着潘霞,朝刘淑贞说:“你养的好闺女,把男人都招来家了。”,刘淑贞忽然反应过来了,难道女婿有什么把柄在手里,她也插不上嘴,刘福军越说越难听,把潘霞骂得狗血喷头,潘霞吓得魂不附体。刘淑贞这个时候手足无措,她的脸都被潘霞丢尽了,最后,只好转身离开了。刘淑贞在门外还是不放心,她担心女儿再次被殴打,她停下脚步,直到里面的骂声消失了,她才离开了。

刘琳和李香时常在潘霞家附近监视她,观察有没有野男人去潘霞家。有时候,娘俩分工,李香负责晚上10点半,刘琳负责早上4点半。她们每天碰头,然后用传呼机向刘福军发送信息。终于,她们发现了端倪,潘霞和一个男人手挽手在街上散步。潘霞被刘福军剥光了衣服,暴打了一顿。最后刘福军从她的衣服兜里翻出家里的钥匙,将她推出门外,“要么你去上吊,要么你去跳楼,你别回这个家啦!”。刘保卫吓得尿裤子,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1992年秋天,刘福军下岗了,他有了更多的时间,着手给刘金玉办理平反,他时常出现在市政府信访办、教育局,甚至他把状子递到了省里。经过两年的奔波,刘金玉平反了,既补发了工资,又分给了住房,还办理了退休手续。

刘福军有了外遇,不经常回家。这天,他冷丁回来了,他先是跟潘霞要钱,潘霞说没有,他开始翻箱倒柜,最后他找到了300块钱。刘福军气急败坏把潘霞脑袋都打破了,保卫被他从楼梯口推下去,滚到台阶上,胳膊都摔断了。

不久,刘福军和潘霞办理了协议离婚。儿子保卫选择和妈妈一起过,金州的房子出租,娘俩搬到了市内。她住的房子是老公公落实政策的时候分得的一套两居室,六十平的房子。潘霞说:“住在那个地方,离娘家远,离妈越远越好!”。

老话说得好:人怕放荡,铁怕落炉。潘霞搬到大连以后,认识了一位叫王伟的中年男人,是个无业游民,长相平平。王伟和她认识以后,成天缠着她,帮助她忙前忙后,赖在家里蹭吃蹭喝。潘霞觉得王伟这个人勤快嘴甜,居然对他很满意,两个人出双入对好似两口子。

可是好景不长,王伟居然发现潘霞还和另外一个男人保持不正当关系,他顿时火冒三丈,一电炮把潘霞打个眼冒金星(“电炮”东北方言:指用拳打中对方眼睛及其周围,使人产生犹如看见蓝色电光一样的情景),一顿组合拳打得潘霞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刘保卫为了保护妈妈,把王伟的脑袋打破了。最后,潘霞家的邻居听到动静,立刻报了警。几个民警把当事人带到派出所,在核实王伟的身份信息的过程中,发现他居然是网上逃犯,是二十年前发生在吉林某地的一起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等待王伟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一块石头落了地。留给潘霞,乃至整个潘家都是深深的伤害。当初潘霞带着王伟去看望刘淑贞的时候,刘淑贞就告诉潘霞,“这个人贼眉鼠眼不是好东西,你不要和他处对象啦!”。可是,潘霞却说,“我看好王伟了。他给你的纯牛奶,你不要,我拿回去给保卫喝!”。

为了增加收入,潘霞把里面的卧室租给了一个单身女人,她和保卫挤在一间屋子。有一天,潘霞把刘淑贞领回家,想去参加大爷家儿子的婚礼。刘保卫放学了,看见姥来了,连个招呼也不打,看见刘淑贞的衣服放在他的床上,抓起来就扔在地上,潘霞看见了,麻溜捡起来,说,“保卫,快去和你姥打招呼。”。

潘霞一个人供儿子念书,她想多打几份工,改善家里的生活。于是她去报名,做了一名陪审员。她每周要去法院几次,没有固定的工资,只有寥寥的补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潘霞对司法失去了热情,每一次庭审她就呈现一个昏昏欲睡的状态,对法官或原被告律师讲的任何事都没有意见也没有异议,开庭完了,拍拍屁股走人。混了一年,她就提出不做了。

刘保卫念高中时,学习成绩在班上后几名,高三的时候还在玩电子游戏,潘霞什么事情都由着她,花了六千块钱给保卫买了笔记本电脑。高考成绩下来了,保卫落榜了。念不上正规大学的刘保卫在网上查找那些民办大学,按现在的叫法是“野鸡大学”,他选中了南昌商贸大学营销专业。而潘霞觉得孩子念大学,自己脸上有光。一对糊涂的母子,儿子白白耗费了四年的光阴,每个月潘霞给他一千块钱伙食费。

其实,刘福军应该承担保卫的学习费用,然而,他们离婚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些,才把金州的房子过户到潘霞的名下。滨城市的房子一直在刘福军名下,后来动迁了,刘福军拿到了七八十万补偿款,由于保卫的爷爷奶奶都去世了,这笔钱被刘福军和刘琳瓜分了。刘保卫结婚的时候,刘福军只给了两万块钱,刘琳给了七千块钱。

刘琳继承了妈妈李香的房子,在学校里她通过关系给儿子安排了教师的工作。刘琳的丈夫死后,她破坏了小叔子的家庭,和小叔子牵手了。妯娌晓华提起这两个人恨得咬牙切齿,有一回,在大街上不期而遇,刘琳被晓华揪着头发打,脸也被抓花了,两个人一直打到了派出所。

刘保卫来到人才市场也找不到什么像样体面的工作,好不容易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一份收发室工作,每天负责订餐,收发快件以及公司门前的车辆管理。有一次,保卫赶上公司裁员,潘霞知道了,在市场上花了四百块钱,给公司的科长送去海鲜大礼盒,总算保住了保卫的饭碗。

(五)

1992年的一天,潘丽的姑姑去世了,潘丽和潘霞去参加葬礼。中午吃饭的时候,十个人围坐在一起,还未开席,就有人在抽烟。气管一向不好的潘丽闻不得烟味,她怕犯哮喘病就躲到门口,隔着玻璃窗,她看到酒桌上的人吃得欢实,她馋得直咽口水。她多么希望潘霞能从酒桌上挑选几个好吃的,让她解解馋。可是,潘霞和儿子保卫吃红了眼,早已把姐姐忘到脑后了。过了一阵子,酒足饭饱的来宾开始撤席了,桌子上只剩下残羹剩菜,饥肠辘辘的潘丽愤怒地瞪着潘霞。正准备离开酒店的潘霞在门口看见了潘丽,她没有发觉潘丽的异常表情,从手提包里拿出一饭盒猪皮冻说:“这是给咱妈的,你给捎回家吧。”潘丽接过饭盒子,一下子扣到地上,还使劲地跺了几脚,把饭盒子递给潘霞,扬长而去。众位亲属看到这个场面,惊得目瞪口呆。

春天的劳动公园是为了花而存在的。好像展开一场繁花的接力赛,上演着一场永不落幕的赏花盛会。每年5.1前夕,劳动公园都会举办百花游园会。这天,潘丽带着美玲和刘淑贞参加游园会。中午的时候,潘丽打算找个地方垫垫肚子,她们来到一家叫“客来饭店”的门口,正赶上旅游旺季,只见饭店里几乎做满了食客。

潘丽硬着头走了进来,眼见面前的饭馆虽然规模不大,但是现今飞涨的物价注定了这里绝不是自己所能消费得起的,她们几个好不容易找到了空桌子,坐下来假装准备点菜。这时候服务员正在招呼其他客人,没有发现她们。潘丽掂量着兜里仅有的几十块钱,偷偷盘算着应该怎样节省这顿午饭。正巧旁边桌子有一对年轻夫妇吃饭时争执了几句,没有吃上几口就离开了。潘丽朝桌子上苗了一眼: 四菜一汤,包括:红焖肉、肥肠烧土豆、干炸里脊和醋溜肉片,就连汤都是泛着汪汪红油的羊杂,全荤得令潘丽目眩神迷,食欲大动。望着面前这些“饕餮盛宴”,潘丽偷偷吞咽了下口水,记不得多久没有吃到这样丰盛的菜肴了,每天都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挣着微薄的报酬,勉强维持生活,鲜有余钱去改善一下伙食。她见势迅速坐了过来,开始吃了起来,还对美玲和刘淑贞使了个眼色。

潘丽一家在孙家大院住了十二年,平日里和婆家各吃各的。逢年过节,孙家可热闹了,潘丽也想过去凑一凑。如果掌的勺是孙军,她就在旁边打下手;如果换做孙军的姐夫,她怕讨人厌,就暂时避开。到了吃饭的时候,饭桌旁边坐满了人,潘丽在灶台边对付一口,婆婆看到了,埋怨道:“客人的菜还没有上满,你倒吃上了,这是谁家的规矩?”。潘丽不敢言语,马上放下筷子,四处查看还缺少点什么?这个时候,婆婆故意刺激潘丽,酒桌上人多的时候,大声嚷嚷,“你们都不用管潘丽,那么个大活人还能在家坐着吗?”。

马金花每天都喂鸡,家里养了50只母鸡。每到周末,孙国柱就到集市上卖鸡蛋。有一次,老孙头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被送进了医院,一条腿折了,打上了钢钉,在家里躺了半年。

一天,他对孙静说:“我这次车祸,都怨你大嫂那个丧门星,我一看见她就生气!你哥哥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四十岁了,连个房子都混不上,在我眼皮子地下住了这么些年。潘丽那个孽障,饭都吃不上,整天五马六混。”。

孙静安慰了爸爸几句:“我们派出所里正在普查户口,我哥哥盖的房子也可以落户啦!到时候,咱这片一动迁,不就可以搬走了吗?”,

孙国柱说:“我这么大岁数了,我也想住楼,这儿每天吃水多不方便。”,孙静说:“我手里有一套房子闲着,你要想去住,啥时候都行。”。

潘丽下岗失业了,连续几个月都没有经济收入。每到家里需要买大米白面的时候,潘丽就对潘学海说,“咱两家一块买粮吧,我认识卖粮的,能便宜。”。实际上,潘丽想一下子多买些,好跟卖粮的讲价。而正规的超市根本不能讲价,她和弟弟只能去小型的私人粮店,一家一家问价,再跟小贩砍价。每当吃饭的时候,美玲拿起筷子连菜都不敢动,有时候往饭里倒点酱油,都会遭到潘丽的斥达。有一次,美玲对刘淑贞说:“姥啊,我们家过年吃的饭菜就是我奶奶家平日里吃的。”。

孙家老两口搬走了,潘丽一家三口独自在孙家大院住了两年。1994年五一节过后,潘丽全家也搬走了。孙家大院一下子清净了,孙军在原有的格局上,盖起了好几处小房子,原先的鸡窝和葡萄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整齐齐的住房,一下子住了八家,每个月收房租五千块钱,潘丽常常感叹道:“没有孙军盖那么多小房,哪能收入那么多钱?”。可是,孙军出力挣的钱,孙军得不着,因为房子原本是他父母的。潘丽满腹怨言,她告诉孙军,跟你爸要钱。孙军是个孝子,从来不为难父母。

常言道:穷人不攀高亲,落雨不爬高墩。潘丽的舅舅家的长子叫刘晓勇,人们都称呼他“大勇”,是金州渔业部门干部。潘丽很想傍上他,于是准备了一份厚礼,有高档烟、酒,还有化妆品和保健品。这天晚上,潘丽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可是,晓勇没有看上这些东西,更不想给表妹办事,他淡淡地说:“这些东西送给我三姑吧!”。说完,他从家里冰箱里拿出几瓶罐头,“把这些罐头也带上,我也没有时间看望她。”潘丽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潘丽没有固定工作,她到市场上卖菜,在那里认识旁边摊位的何大庆,这个人面善,是个土包子。潘丽稀罕他,觉得和他有眼缘,就上赶子把他领到家里,给他染头,好吃好喝招待她。

何大庆的老婆是一名环卫工人,她隐隐约约地发现丈夫不对劲了,比以前爱打扮了,还时常照着镜子梳头。她醋劲大发,冲着大庆嚷嚷,“大庆,整这么立正,给谁看啊!相亲啊?”大庆是个妻管严,他不好意思地说,“都老夫老妻啦,还扯这些,我这不是给孩子开家长会吗?收拾收拾。”大庆的老婆翠红没有跟他呛呛,便暗地里跟在他后面盯梢。

星海湾海滨浴场是理想的“黄金海岸”。这里林静花俏,田园景色与海岸风光融汇一体,别具一格。有一年三伏天,潘丽和何大庆在浴场洗澡,被翠红逮个正着。翠红不由分说,上前照着潘丽的脸就是一巴掌,嘴上骂骂咧咧:“大家都来看看这对狗男女!”。潘丽理亏辞穷,她捂着脸麻溜跑掉,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她顾不上这些,穿着泳衣,光着脚跑回了家。大约过了半年,何大庆的儿子小斌找到潘丽,告诉她,何大庆蹬腿了。潘丽难过了好久,心情才平静下来。

2002年潘丽开了一个电机维修部,只雇了一个维修师傅。那时候,潘敏两口子双双下岗,都在家里闲着,许峰在屋外后山上开荒种菜,潘敏在家里养兔子。潘丽找到潘敏,要聘用许峰到她开的维修部上班。潘敏一听,立刻反对,她说,许峰说话都挂不上挡,根本干不了什么业务员。潘丽说,咱们的业务都有固定客户,许峰负责送货的。潘敏两口子满口答应。

其实潘丽想帮妹妹一把,许峰到了维修部,也插不上手,潘丽想了个注意,她安排许峰骑摩托车载着自己四处瞎转悠,从城东跑到城西,乐此不疲。许峰在潘丽维修部干了大半年,潘丽按月给他开工资。后来,维修部实在没有什么业务,维持不下去了,只好歇业了。潘丽还沾沾自喜地说,“孙美玲念三年高中的花销,都是干维修部挣得钱。”

(六)

纺织厂破产倒闭了,四十岁的许峰,没有了营生,他一夜之间就愁白了头。潘敏抚摸着他的头,她感到诧异,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呢?她的心情百感交集,她不停地安慰许峰,“不是有那么一首歌,大不了从头再来嘛。”。许峰经常去劳动服务中心看招聘广告。

许峰有个叔辈兄弟在民政局当干部,名叫许新。这天,许峰拎着两瓶好酒去拜访了他,他告诉许峰,“街道计划招聘几个社区干部,拟定了几名候选人。我想办法帮你弄个名额。”,许峰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许新家。事情还真如许新所说的那样:许峰的名字在候选人名单之列。公示一个月就将进入选举程序。许峰信心满满地准备当社区书记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到街道主任那里反映:许峰打老婆,全厂出名了。在正式公布的名单中,许峰的名字被拿掉了。许峰恼羞成怒地说:“打老婆也不犯法,爱怎么打就怎么打,管得着吗?这是谁吃饱了撑的,管你们什么事!”。

冬天来了,许峰只好去供暖公司烧锅炉。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冒着严寒推煤,脚后跟被煤渣磨出了茧子,无论怎样用水泡都是黑漆漆的。许峰感慨万千:“从前我们两口子都是厂里的中层干部,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没场说理啊?”。

为了儿子,潘敏也一刻不能闲着,没有活干,她扣海蛎子在市场里卖。在寒风刺骨的冬天,伸手拿起冰冷的海蛎,用刀一下一下扣。第二年春节过后,潘敏来到保洁公司做清洁工,每天推着手推车,到小区四处收拾垃圾,她也顾不上形象和面子,不戴口罩,也不打扮了,整的像个农民工。以前她瞧不起捡破烂的,如今她跟一个拾荒的差不多啦。她说,每一袋垃圾她都打开检查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纺织厂转制以后再次破产了,潘敏两口子拿到两万多块钱补偿款。家里还有一些饥荒,好不容易补上了这个大窟窿。潘敏有个主意,用余下的钱买一辆车,每天接送学生上下学。许峰表示赞同,于是他去学了机动车驾驶证,而后买了一辆面包车。干了不到一年,许峰被邻居盯上了,那个人去交通大队举报许峰非法营运。交警接到举报,明察暗访。在一个清晨,许峰开车拉了几个学生去学校,被交警截住了,车和人都扣下了,罚款6000块钱。

潘敏得到这个噩耗,如五雷轰顶,家里一贫如洗,上哪弄这么多钱?她想起了许峰的弟媳妇,连忙给妯娌王双打电话,电话里并没有提到借钱,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家里出事啦,让她傍晚过来。王双的爱人许强,是一家独资企业的供应商。当天晚上,两口子准备了5000块钱,开着一辆轿车来到潘敏家。潘敏手里捧着这些钱,感动得热泪盈眶。

一天晚上,许峰把面包车停放在自家楼前的一块空地上。早上起来,他发现车玻璃被人用石头砸了个大洞,车门都瘪了。这肯定是楼里的邻居干的!他反复琢磨也想不出来是哪个王八干的?他回家跟潘敏商量,趁早把车卖了吧!

于是他去修车的地方花了几千块钱修好了,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把面包车卖出去的钱正好是修车的钱,真不如直接当报废车处理掉!想起这些,许峰心灰意冷,开车两年了,居然没有赚到一分钱。有一次,两口子议论起这件事,禁不住痛哭流涕。儿子建文看到了,说:“爸妈,别灰心丧气!你们不是还有我嘛?将来我会撑起这个家的!”。

常言道:慈母多败儿。2003年,北山这片五十年代的砖瓦房迎来了搬迁改造。过了不久,刘淑贞从潘敏那里听说,学海把房子地皮卖给了开发商,只拿到六万。刘淑贞哭了一宿,她想起来要房子的千辛万苦,她夜不能寐。儿大不由娘,学海有什么事情从来不和妈妈商量。

潘敏一家三口租了一间房子,几个月以后搬到了在开发商指定的区域,一个相对偏僻的小区。虽然潘敏家里一贫如洗,但是为了增加房子面积,她需要加四万块钱,她又开始四处筹钱了。

自从潘敏嫁给许峰,一直过着拮据的生活,每当家里急等着用钱的时候,她就东拼西凑,娘家、婆家还有几个好友都借遍了,婆婆赵珍常常念叨:这个家都被你俩掏空了。因此,潘敏周围的人只要接到她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想到借钱。有时候家里的钱实在周转不开,过了一年、两年都还不上,为此,潘丽、潘文海都曾经上门要钱,潘敏不得不打马虎眼,“钱都还了,你们肯定忘记啦!”。这一招,还真糊弄过去好几回。潘敏心里暗自高兴,一点都不觉得惭愧。

2006年,潘敏和许峰租了一套两室一厅房子,准备开个小饭店,因为资金短缺雇不起人,许峰上市场采购原材料,潘敏当起了掌勺的,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许峰有个远房的表哥帮着端菜和刷碗。就这样生意一天天好起来了,不到半年就开始盈利了。可是好景不长,两年以后,周围的高层建筑已经竣工,农民工纷纷返乡,小吃店也歇业了,所幸的是他们已经赚够了儿子将来念大学的费用。

许建文在念高中,他不但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而且懂事孝顺。每次学校放寒暑假,都主动帮助潘敏做家务。每当儿子有什么进步的时候,许峰总是夸口,“这才是我们老许家的人。”。可是当儿子犯错误的时候,许峰马上说,“这一点像他舅舅,像你们老潘家人。”。对于许峰的偏见和歧视,潘敏不敢反驳,只能笑着点头默许。

2007年底,潘敏租了几平米的仓房,干起了通讯业务。潘丽在公益岗打扫卫生,潘敏雇潘丽每天上午和她一起在店里,也是给报酬的。那时候,由于业务不熟,没有多少提成,这种情况,还要负担潘丽的开销,其实就是报答姐姐。

潘丽喜欢吃水果,她拿到店里的几乎是烂一半的,她拿着小水果刀剜掉一半,烂的直接甩在地上,尽管店里客流不大,也算上公共场所,潘敏从来不嫌弃姐姐,有空就收拾一下。有时候,潘丽手上沾着变质的黏果汁,竟然抹到墙上。潘敏发现的时候已经结成硬硬的一大块,还要用手使劲扣。

潘敏隔三差五到通讯公司,把业务单据上报。有一次,统计员小刘错把潘敏的业务放到别人的账上。潘敏很生气,她上前理论几句,小刘辩驳道:“你的单子填写得不清楚······”。潘敏抡起手掌,扇了小刘一巴掌。办公室其他人赶忙上前把潘敏推开。

事后,潘丽去公司找到小刘赔礼道歉,公司的业务科长说,“潘敏需要亲自来道歉,要罚款500块钱,停业整顿3个月。”。潘丽好说歹说,也无济于事。潘敏闭店悔过,潘丽也没了去处。

(七)

孙美玲一小儿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个大院里,直到十二岁以后,全家才搬走。她的童年耳濡目染,妈妈在婆家受到的排斥,以及妈妈对公婆的咬牙切齿。孙美玲也跟着潘丽叫爷爷奶奶的外号,母子连心,这是可以理解的。美玲还记得:她七岁那年,在奶奶家,她把叔叔家的小孩弄哭了,被爷爷推到门外,在她的后背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自己被雨水淋病了,住了好几天医院。甚至姑姑不待见她,因为姑姑十分讨厌潘丽,时常迁怒她。

潘丽一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在公益岗一直干到退休,她一生都想捞个一官半职,并为此付出了全部,可是命运不济。这一切,美玲看在眼里,她拼命努力地学习,天分不够,后天弥补。她终于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美玲的姑姑和姑父正在飞黄腾达,而美玲放下以往的憎恨,偏向爷爷奶奶那一边。她想尽一切办法去巴结他们。她率先给奶奶买了金银首饰,讨奶奶的欢心。因为姑姑很孝顺,只要爷爷奶奶高兴了,什么事儿都好办。

美玲的姨妈和舅舅几乎都是下岗失业的,没有靠得住的。美玲自从念高中以后,就再也不登刘淑贞的家门了。刘淑贞整天念叨美玲,美玲从小总是哭闹着找姥。刘淑贞很疼爱她,潘丽和孙军闹矛盾了,把两岁的美玲放在娘家半个月不管,刘淑贞怕她冻着,把她放在暖气旁。这些有什么用呢?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亲情在利益面前变成泡影,潘丽说:“谁都不许打扰美玲。” 。看来,娘俩已经达成一致,可怜的刘淑贞,她有这样的后辈,哪里还有什么天伦之乐?逢年过节家里冷冷清清,住院的时候只有小儿子忙前忙后。

美玲念大学期间,潘丽在公益岗打扫卫生,每个月几百块钱,而孙军没有职业,在他父母那里照顾老人。家里没有钱供美玲念书,每当开学的时候,美玲在她的姑姑手里拿学费,到了寒假和暑假,美玲就在她的姑姑家里给表弟补习功课,孙静又供她吃又供她穿,还给她零花钱。美玲常常对孙静说:“姑,你比我妈对我还好!”。

美玲在辽宁大学读金融专业,当初选择这个专业就是冲着进银行而去的,那时候,他的姑父是银行的常务副行长,董事会成员。美玲刚刚毕业,立刻进入银行实习,然后转正,两年以后提为业务科长,她逐渐在银行站稳了脚跟。

2008年,潘丽办好退休手续,她趁着国庆节小长假,,高高兴兴地和美玲来到小长山岛旅游。她们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导游小穆,小伙子是鞍山人,和美玲同龄,都是25岁。异性相吸,两个人说话很投缘,潘丽看出了端倪,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们单独在一起。旅行结束了,小穆和美玲相互留了电话联系方式,那个时代没有微信,他们在网上发QQ联系,或者在手机上发短消息。

美玲很快地和小穆确立了恋爱关系,小穆中等个头,在旅行社工作三年了,每到节假日都带团出去,他和美玲相聚的时间很少,尽管每天都抽出时间联系一会儿,可是见面的机会有限,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两个年轻人彻底打消了结婚的念头。

那天,两个人在QQ上面聊天,谈到将来的工作前景。小穆说,他准备回老家自己开个旅行社,那里旅游资源开发得越来越好。美玲说,我在银行仗着我姑父给我撑腰,离开这家银行,工作很难找。两个人越扯越远,终于无法挽留。感情的阀门关上了,美玲感到难以割舍,心里难受。小穆反而没有觉得遗憾,虽然不是找个借口离开美玲,但是他很快就忘记美玲。

潘丽借此机会给美玲灌输了自己爱情观和价值观。她常常告诉美玲,我找你爸爸,我俩都没有章程,日子过得很苦,怎么也翻不过身,住你姑姑的房子住了十年。你未来找对象千万别象你妈妈这样,一生的幸福全部都毁了。和小穆黄了也是件好事,总结经验,来日方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美玲29岁了,成了大龄剩女,她面临着爱的选择。潘丽为了这桩婚事急得克克的,她甚至到电视台为美玲征婚。而就在这时候,刘淑贞经常住院,牵连到潘丽的精力,她恶狠狠地说:“老的不死,少的不旺” 。她一看到躺在医院病床的妈妈,心里象压着一块石头,这不是累赘嘛?目光里流露出嫌弃之情。

潘丽结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始练习打太极拳,参加了老年大学。每当参加联谊活动的时候,她就利用这个机会给美玲张罗对象。和她谈得来的老刘告诉她:自己朋友的儿子,在金州法院审判庭工作,是个法官,比美玲大两岁,因为个子矮,没有找到对象。

“那,他多高?”

“接近一米六啦。”,老刘回答。

“够用啦!个子高一点用都没有!俺家老三对象倒是高了,啥也不是,在家等老婆养活。” 。潘丽兴高采烈地跟老刘要了这个小法官的联系方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美玲。

小法官叫郑勇,年龄31岁,研究生学历,国家干部,潘丽担心美玲不会说话,谈崩了咋办?她告诉美玲开始的时候怎样介绍自己的家庭。妈妈还好说,反正是退休工人,不能说爸爸下岗失业的,就说在大伯开的公司做业务员。潘丽叮嘱道:“你们俩尽量回避熟人,等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再带家里。”。

美玲在衣柜里挑选着和郑勇初次见面时穿的外套。

“妈,你看我穿这个衣服,行吗?”。

“这件红色的,挺好。”。潘丽说道:“美玲,尽管你的外貌不是很吸引人,可是你的气质好,这一点随我啊!”。潘丽顺便夸赞了一下自己,“你三姨长得不孬,就是拿不住男人,被蛇欺负了一辈子。”。“蛇”--是许峰的外号,潘丽在家里提到过多次,美玲和孙军早知道了。

美玲沉思了片刻,“妈,我觉得女人要有社会地位,才能摆脱男人的束缚,就像我姑姑那样,做一名处级干部。”。

看到美玲被熏陶得说话办事,都有自己的影子,潘丽感到十分欣慰。

过了两个月,美玲带着郑勇来到潘丽家。潘丽提前把家里收拾得能照出人影,孙军亲自下厨,煎炒烹炸整了一桌子好菜。郑勇言谈举止很有法官的派头,潘丽的目光落在郑勇脸上不会超过3秒。潘丽从前在家里吧唧嘴吃饭的坏毛病,这个时候怕郑勇看出来,装着小口慢咽。郑勇的到来,使潘丽感到拘束,她上不来气,不时地到门外透透气。

郑勇问美玲,“你妈妈怎么老是往门外跑?”。

美玲赶紧说:“她就那样。” 。

美玲顺利地结婚生子,潘丽的心里无比甜蜜,她的后半辈子有了依靠,潘丽爱臭美,女儿在网上给她买衣服。2017年孙军也退休了,每天都回家给他爸爸做饭,照顾90岁的老父亲。潘丽常常背地里念叨:“这个老东西怎么还不死啊!”。

如今,孙静两口子因为职务犯罪,在服刑。美玲不再是十年前依靠姑父给安排工作了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她涅槃凤凰,告别了昨天,把姑姑和姑父曾经给予她的恩惠全部抛在脑后,就像她对待刘淑贞一样,形同陌路!

潘丽无论走到哪里,知道底细的人都高看她一眼。每当,她回家的时候,听见刘淑贞给她讲以前的遭遇时,潘丽说:“我早就把以前的事情忘光啦!”。

潘丽一提起外孙子总是乐得合不拢嘴,外孙子叫欣欣,她把欣欣的视频录制在手机里,一有空就拿出来看。刘淑贞说,“如果她女婿是个普通工人,她就不能那样喜欢这个孩子啦!”。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看到女儿和女婿事业有成,潘丽得意忘形,她所追求的幸福,就是人上人。她从内心瞧不起生养她的家庭。因此,潘丽在娘家从来没有一句真话,在女儿和女婿面前也从来不提刘淑贞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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