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之眼（30/365) | 一个成绩很好的男孩

好久没有洗车。车顶上落了厚厚一层，前挡风玻璃上的灰尘连雨刷都刮不开了，外观事小，看不见路况这事大了，我今天终于下定决心自己去洗车，不再理会某人的承诺：“等我回来，我去洗。”。

车开进停车场，缓缓停在洗车车间的门口，我四下张望，好一会了，没有人看我一眼，也没有人闻声出来接待一下，这就是我不愿意来这里洗车的原因，服务态度不好，车洗得也很马虎，偏偏某人愿意充值了几百大洋当这里的长期客户，让我不得不来。

洗车区旁边是一大块空地，靠墙摆着一张藤椅，一把黑皮矮凳。一个男孩坐在矮凳上低头看手机，深色T恤+黑色短裤+白色运动鞋，肤色很白，身材匀称。他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抬起眼皮看我一眼。我心中暗自揣摩：这里的洗车小工又换人啦？这年龄一个比一个小，工作积极性一个比一个差呀。

将车熄了火，我径直走进他们的接待室，两个闲聊的女人在前台聊天，年轻的身材单薄得像门板一样，年纪稍长的那位黑发肤白，微胖，四五十岁左右。“现在可以洗车吗？”我朗声问道。“可以。”中年妇人接过钥匙，转身推开玻璃门走出去。

她拿起一个大喷壶朝四个轮胎上喷了喷，洗车算是开始了。这中间，她叫了男孩三四次，不知道让他帮什么忙，男孩慢慢走过去，干完了立即又回到凳子上继续坐着，既不主动帮忙也看不出不情愿。

车洗得并不多了，我让她顺便测一下胎压够不够。她应该是不大会，便把不远处正在修车的男人叫过来。男人蹲在地上测胎压，我俩并肩而立，看着他干活。

这时，洗车的中年妇人对男孩说：“你可以过来学习一下测胎压呀。”男孩没动也没有说话，仿佛妇人面对的是空气。妇人叫不动，也不生气。

“是你家孩子吗？看起来很小，成年了吗？”我有点好奇。

“朋友家的孩子，才十五六呢。他读书成绩很好的……”她这段话的前三分二，我听得清楚，后面那句，她似乎特意说得极轻。

“成绩很好？”我重复这句话，心想成绩很好，这个年龄这个时间不应该在学校吗？

“今年休学一年。”她一面将声音压得更低，一面望向男孩，生怕他听到。

“为什么休学？”我小声追问。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他以前成绩很好的。不像我家那个每次考试都倒数……”和普天之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妇人一谈起自己的孩子就滔滔不绝。

趁她谈话当中的停顿，我问道：“你家孩子上几年级了？”

“高二，天天在学校打混……”妇人叹了一口气。

很快，车洗好了。我要开车离开时，男孩还在看他的手机，和我来的时候一样。

他看得很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而他是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的。他的脸上看不出焦虑，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生病的痕迹。他在想什么呢？他又经历了什么？他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不管怎样，我记住了他，一个成绩很好的十五岁男孩。

他曾经让自己的父母骄傲，让别人的母亲羡慕；他现在让自己的父母担忧，让别人的母亲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