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灭
我又来到了这里。
本清澈的池水早已浑浊不堪,扔下一块石头,激起无限波澜。一条潺潺的小溪突然从山谷里冒了出来,千万般沟壑,全都被夕阳扼杀,染上一层暗红。我跳进那条小溪,躲避远方徐徐而来的阴云,小溪里的鱼也惊恐地散开,滑入夜的边缘。究竟是多大的狂风,才能把夕阳吹灭呢?
瞳孔中的黑散入天空,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我看到了一双手向我伸出,没有鲜明的轮廓,也无法看清骨上的皮肉。我满怀希望地伸出手,那人拉着我,却要把我胳膊给拉断。我努力挣脱,似一条在掌心中的鱼,我跳回到了小溪里。
和往常见到的不同,小溪早已不是小溪,俨然成了一条河。我默不作声,看着船在我头上滑过,是一片奇形怪状的叶子在河面上匆匆流去。
太阳终于升起了,却下起了雨。我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跳动着无数闪光的精灵;我也能看到,无数雨点打在水面上,像执迷不悟的飞蛾,一头铺在窗玻璃上。世界变得安静了下来,可我却能听到远处人们高谈阔论,窃窃私语。我流下泪,似乎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接着,时钟嗒嗒的转动声令我心神不定,指针的摆动下,藏着无数尖叫着的声音,他们呐喊着,声嘶力竭,在我耳旁,拥挤着充斥我的脑海。
我渐渐站了起来,却发现我的身体浮在水面上,以一种恶心的姿态。我的身体浮肿,舌头像个红色的气囊,眼球外突,瞳孔却没有生的光芒,我的身体大了好几倍,像一个巨人,面目可憎的巨人。岸上有人在指指点点,还有人已经呕吐了起来,呕吐物飘落到河中,一堆蛆虫便蜂拥而至。我站在岸上,看着他们的眼睛,那一双双眼睛,曾经藏有利刃,但现在却不敢割开我膨胀的身体,那一张张能言善辩的嘴巴,也随河内的我飘向某处,化作侵蚀我身体的虫。
我流下了眼泪,放声大哭起来,这次没有人再注视着我,没有人再埋怨着我哭声的难听。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太阳,我太寒冷了,像一个人皮做的木偶。
一双手握住了我,我记得它,那双轮廓模糊的手。这次它无比的温柔,像一位邀请我跳舞的绅士,我欣然随着它跑到何处。我清楚地知道,我又来到了这里。
我没有舞鞋,也没有旋转成一束花的裙子,我的双脚赤裸,在铺满碎石的小路上跳舞,乌鸦压上了松枝,为我歌唱它满怀深情的歌曲。我厌恶乌鸦的歌声,因它使我忆起阴云来的那个日子。可我却不想止住和它的舞步,我继续跳着,留下一串红色的脚印。
探险家们会前来发现我的脚印,并追寻着它通往某个神秘的地方,他们不会在那发现浑浊的池水,也不会有一具可怖的尸体,他们会发现的,只是我用沙子筑起的堡垒,上面留有小孩嬉戏的字眼。他们不会发现我去了哪里,纵使他们很想发现我的踪影,他们会把这件奇观报告给新闻媒体,这样他们就能得到一笔可观的报酬,也许他们就此放弃寻找我,可这样另一批好奇心旺盛的探险家又会前来,循着我的足迹。
我也不会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记得我凭空一跃掉入无底的深渊,我在里面并未感觉到孤独与不安,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也该好好休息了。我这样想着。
我闭上了双眼。
202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