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我很诧异,父亲母亲这样的组合居然走了一辈子且愈走愈顺了。
作为一个男人,除忠厚老实外很难再找到好词来褒扬我的父亲,哦还有一点,他长得有点帅。他这辈子最明智的一件事就是娶了我的母亲。母亲是个能干要强且好学的女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且能与时俱进的人。他们的结合是时代的产物,父亲的贫农身份战胜了母亲的地主身份从而造就了这段姻缘。
父亲是个孤儿,他三岁失去了父亲,九岁时又失去了母亲,从此终止了他的求学路,至今只识得几个大字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他长大并成为了一名煤矿工人托的是共产党的福,因此他对共产党的忠心真是天地可鉴。即便是今天他挂在嘴边的还是那句话“怕什么有政府呢!”人们谈到贪污腐败泛滥成灾,父亲说“有政府呢,抓他们还不容易?”电视里报道恐怖袭击遍布全球,父亲也是那句话“有政府呢,那几个跳蚤怎么打得过解放军?”,某地出现灭门血案疑犯在逃,父亲还是那句话“有政府呢,他能逃到哪儿去?”当政府行为明显失妥引起公愤时(比如:为追求利益强行拆迁致人死地呀为提高破案率严刑逼供制造冤案呀)父亲便低头默不作声,但要不了多久他对党的信心就会如泉水般自动溢满心间,这年头还有父亲这样的人!
我成长的记忆里充斥着他们的磕磕碰碰,为了生活为了孩子母亲与忠厚懦弱的父亲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同样是为了生活为了孩子争吵之后的他们照旧携手同行,他们在沟沟坎坎间跌跌撞撞地前行着,从未想过选择另一条路,规划另一种人生。我很佩服父辈们严谨的生活态度及执着的道德观。
多年来家里家外全凭母亲做主,这是生活自然形成的。面对这一格局父亲也不是没抗争过,可无数事实证明母亲决断的明智是远胜于他的。记得一九八九年余干煤矿刚下马,单位大多数人还在为前途彷徨时,母亲便当机立断离开矿区在县城小学旁租了个门面,父亲先说要在矿里等调动,后又说这里铺面这么多生意难做之类,母亲不理他的叽叽咕咕照做不误,等生意忙不过来时父亲只好帮着一块干。第二年,单位有同事急用钱底价出售县城郊区的一幢房子,母亲听闻立马应承下来四处筹钱第二天便将此事敲定了,当时父亲也是一大堆理由推托着,一会说没钱一会说孩子读书要紧。还有由母亲口中听来的,那时我在襁褓中市场还未放开,母亲为贴补家用偷偷地做点买卖,收些蛋呀米呀拿到大城市去,都是私下联系半夜行动,每次父亲都是胆战心惊屡屡劝止。若邻里之间发生纠纷,父亲总是嗫嚅着不知所云,须等母亲冲出来有理有据地驳得对方哑口无言方可长出一口气。凡此种种不胜枚举,事实上是父亲缺乏信心与勇气所以凡事畏首畏尾……如今母亲在餐桌上聊起往事,父亲便崇拜地望着她不好意思地微笑着。
父亲一家之主的威严长此以往被挤压得所剩无几,偶尔只能在极微小的事件上得到伸张,于是他便会在菜洗几遍、鱼煮多久,饭要多硬等小问题上坚持己见,母亲便愈发觉着他细碎、不够男人,就这样他们为大事吵为小事也吵,但家庭前进的车轮始终掌握在母亲的手上,幸好如此!父亲虽然谈不上是个好男人,但是个好父亲,恶声恶语的言辞下掩饰不住一颗疼我们的心,收入不高他便不抽烟不喝酒,任何好吃的都留给我们,借钱也要供我们上学。
现在姐妹们大了过得都不错。为了照顾我的女儿,父母退休后就和我住一块,所以四十几了我还在吃母亲做的饭,有时看着母亲头上的白发我恍然觉得是我偷走了她的岁月,可父母觉得无上的满足。母亲时不时会幸福地叹口气:“现在日子真好,想吃啥就吃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那个时候困得呀一边做包子一边就能睡着了,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地睡一觉。”父亲也一样,笑容愈来愈多了,声音愈来愈亮了,回老家遇见昔日同事也能自信地聊聊外面的光景了。
由于没有生活的压力,父母口角自然少了,如今他们一块买菜一块散步一块下棋一块按摩一块看电视……谁离了谁都不行。
我是个好静的人,与父母沟通不多,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每天下班走进家门听到他们下棋的争执声是幸福的,每顿吃饱后听到父母说再吃一点吧是幸福的,每次离开家时见母亲护着门迟迟不肯关上是幸福的,每当买点啥给父母时看到他们脸上的欣喜是幸福的……感谢我平凡又不平凡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