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种麦忙
本文参与雪山文苑【秋 故事】主题征文活动
那一年,种麦晚归方知中秋。
那一年,父母健壮我们尚小。
那一年,吃块月饼就算过节。
20岁之前,我的自我形象设定是女拖拉机手!
哪怕我一直到45岁才学会了汽车驾驶,也毫不影响我在广阔农村大有作为的豪情壮志。
打小生长在华北农村,虽说是女孩子,可是因为家里没有男孩,老爸又在外地工作,所以,20岁之前,庄稼地的“十八般武艺”已经是样样精通啦!
什么薅草、间苗、锄地、喷药、插秧、割麦、拾棉花……你就来吧。
这是个技术活这不,在十六岁的那年中秋,我还像老农一样学会了点麦种。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
每年秋分一般在9月22日~24日,比如,今年的秋分在9月23日,正在中秋节9月21日的后两天。
所以,很多时候,农村的中秋节就是在种冬小麦的忙忙碌碌中度过。
那年,我家种冬小麦的队形这样展开:
最吃力辛苦的核心岗位——扶犁,由我强壮能干的老妈坚守;
最讲究经验的技术岗位——点种,由十六岁的我负责;
没有什么技术要求的活计——撒化肥,由我七岁的小妹妹隆重而庄严地承担。(我还有一个大姐,在外地上大学,那个年代中秋不放假。)
还缺一个牵驴的,我老爸当之无愧、责无旁贷。他从小当兵,复原后又在外地工作,是公家人儿,基本啥农活都不会干。
所以,驴也不听他的。
嫌弃他不是本地口音,嫌弃他“驾”“吁”“喔”“咿”“潲”等口令不够干脆果敢,非得他在驴头前面生拉硬拽。
逼急了,老爸口中的口令竟然变成:“啧啧啧……驾!”
好像在叫一只老母鸡。
把我和小妹笑得直不起腰。这种喜剧效果,让老爸感到惊喜,干脆就把口令固定下来。
驴不同意,坚决不走。
气得老妈,一个大脚踹到驴屁股,同时愤怒地呵斥着:“你啧啧个啥?!”
周围地块忙碌的乡亲们,以及路过我家地块的人,都伸着脖子围观,看难得的西洋景。
我女强人老妈内心的那份绝望,大家可以试着体会一下。
慢慢的,驴终于明白,不听我爸的话,会挨我妈的打。并且我爸也终于意识到,他不能因为心急就跑到驴头前面去,那样适得其反。
虽然偶有反弹,但总归是一切终于走上正轨。
我负责点种,要注意种子从手里出去的力度、数量,以及甩出去的角度,这直接关系到将来麦苗生长的是否均匀,更甚至是来年麦子的产量。
驴不走的时候,我得帮忙出声震慑,一条垄到头,又要赶忙放下麦种兜子,跑回去接一下撒肥员——小妹。她人实在太小,腿太短,无论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大部队。
爸妈各自守着自己的驴和犁,都走不开。
好吧,就这样,天彻底黑了的时候,我们一家才总算完成预定任务。
驴也累了一天,就负责把农具拉回家,我们不舍得坐车“压迫”驴子,都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回家。
可能有人会问,麦子不是年年都得种吗?以前你们是咋种的?
以前吧,我们家买不起驴,种麦子的时候,要不就几家合作,借别人的驴,我们负责各种出力打杂的活。要不就人拉犁,我们负责套个绳子在前面拉。
但是,我家除了老妈,哪还有有生力量呢?所以,总被别人家嫌弃,也是正常。
为了争气,为了独立,买驴大计终于提早实施。
类似这样,拉的人没这么多那年,我们买了驴,第一次单打独斗,难免各种鸡飞狗跳。不过,总算是凭自己家的力量,把麦子种上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围早已经没有一个人了,真是安静极了。
只有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天上,陪着我们往家里赶。
这时,我们才记起来,这一天是中秋节啊!
我们的中秋节就是在冬小麦的地里过的,是在我爸的啧啧啧声,我妈强压的愤怒里,我和小妹偷偷忍着的笑里,度过了。
回到家,我妈哪还有力气做饭呢?正好,我爸带回来一包月饼,拿出来解开给大家分一分,又过节,又解饿。
什么诗情画意啊,什么“月是故乡明”,什么“千里共婵娟”啊,统统顾不上了,就想办法挑中一块五仁月饼,那才是当下最开心的事儿。
今年的中秋,我家当然早就不用种地干农活了,人却是依然凑不齐。
姐妹都在外地,赶不回来,一是因为疫情要慎重,再就是大家也都忙。
老爸,已经去世四年多了。
那就我带着闺女陪老妈简单过个节吧,老公还要去医院陪护公公。我前两天单位值班,也没来得及,明天正好是正日子,我们去吃海底捞吧!
顺便给闺女讲一讲,那年中秋种麦子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