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记之一·老爷子

      老爷子是我的家公，是一个退休教师。

      我嫁到许家二十多年，一直都是他做饭。他已八十三高龄，依然做着一日三餐。说实在的，我挺佩服他的，二十多年，一年365天，一日三餐，这样琐碎的厨房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很讲究，边做饭边擦灶台边洗不用的盘碟，饭做好之后，厨房里干干净净，井然有序。

      每天上午，吃了早餐之后开始备菜，老爷子洗菜很细致，将菜叶一片片地摘下，冲洗干净，码整齐，对，是码整齐。要切的菜呢，他将菜切得整整齐齐，土豆，萝卜切成丝，甚至苦瓜都切成条，大小均匀，长短一样。猪肉怎么切？根据需要切成片或切成块，牛肉怎么切？把牛肉上的白色筋膜小心地剔除，然后按照肉的纹理横着切，切成薄薄的牛肉片。老爷子对吃是很讲究，要合他的口味，饭要硬韧可口，菜要咸香厚重，如果不合他的口味，他宁可不吃。这么多年，我们家的饭菜都是老爷子亲自下厨做好，不让别人插手。后来，看到他年纪大了，我于心不忍想要接手做饭，可是他顶多要我帮忙备菜，并不放心我掌勺。

      老爷子的拿手好菜有很多，红烧肉，煮牛肉片，煎酿豆腐，白切鸡，酱油鸡等等。我念念不忘的是他做的焖狗肉，肉洗干净之后，什么都不放，在锅里翻炒，把肉里的水分炒干之后，放适量酒再炒，让肉吸收酒的味道，酒炒干之后，再放油继续翻炒，肉吸收了油的香味之后，把肉从铁锅里盛到瓦锅里加适量水和桔叶继续炖煮。肉好了一开锅，唉呀！那香味直沁心脾，肉质软嫩入味，好吃得不得了。就这样，一日三餐，老爷子做的饭菜滋养着我们一家五口。

      老爷子寡言少语，在家里面和谁都不多说什么，也不发表什么意见或评论。说的最多的话是：＂豆豆，吃饭了。＂＂豆豆，你想吃什么？＂＂豆豆，你吃一点这个。＂他对我女儿豆豆的疼爱完全体现在每天的饭菜里。我记得他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不徐不疾。老太太念叨什么，他似乎从未听见，不回应不理睬不着急。我以为他一直都这样，其实不然，以前曾经他的老朋友来家里，那个时候他是很多话说，滔滔不绝，眉飞色舞，语调比平时都要高许多，那时我很诧异于他的健谈。但是，他的老朋友不找他，他也不外出找他们，宁可自己呆在家里看电视。经常是他们夫妻俩在客厅看电视，一两个小时的电视剧，一声不吭地看完，有时候偶尔听到老太太说一句什么，好像询问电视剧里的情节如何，老爷子也是没什么回应的，让老太太自问自答。在生活中，老爷子凡事都让着他的老伴，什么事都依着老太太。但是，我觉得老爷子是孤独的，在婚姻里，是一种和相处几十年的老伴无话可说的孤独。

    厨房是他的桃花源。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