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碎
2017-06-26 本文已影响0人
四千三百年
暖水瓶碎了一地,亮闪闪的内胆片冒着这寒光。像摔在地上的月亮,又像一堆建筑垃圾。水迹还没干,溻湿了周边的几块泥砖,三三两两,勾成了一幅绝好的丹青。
虽是早上六点,可天色还是暗的,和昨天的夜一样。星星高悬在六层楼上,扯着几缕晚云,似乎仍然不愿离去。也亏的有这星光,才让这世界由黑的变成了灰的。院落凄凉,晾衣杆上长久地挂着几床被单,像古堡里盖钢琴的白绸布,沾满了霉味儿。风吹过,直呛人鼻子,惹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再不远处是一排三层高的小楼,灰白的墙,黑紫的窗,想被人剜去了双眼的少女的脸庞,此刻也笼罩在一片黑暗的悲哀之中。那确是一张美丽而又可怕的脸,古希腊海岛上的墨杜萨。这小楼在白天里也是极为热闹的,但在暗淡的晨色中反而有些神秘和恐怖了。眼睛反复打量着,脑海中闪现的却是书中香港的城,一座战火纷飞的城,一座劫后余生的城,白流苏的城。
早上的一切都是静着的。因此即便是醒了,也要装作静静的。静静地穿鞋,静静地扳动门锁,静静地关上门。最后,连开水房里流动的热水也是静的了。无声无息,晃晃悠悠就注满了水壶,直到烫了手才发觉。心中虽然愤恨,可又不敢叫出声,因为四下里的一切都是静的。
提了暖水瓶,反身正欲往回走,突然“啪”的一下,暖水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这一下仿佛全世界都能听见了。
风中徐徐的水汽,一位身段妖娆的女子,挑逗着人的神经。像是一杯浓硫酸,毅然泼在了人生的巨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