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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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廖刚出现了失眠症状。
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着。有时,他翻看手机,想看看重要人物的朋友圈,想看看有没有关于纪律条例的改变。有时,他就躺着,看着月亮透过纱帘落在屋里的白墙上,月光的周围笼罩着一片黑暗。有时,他索性起床,躲在厕所里一支接一支地吸烟。总之,一宿一宿地熬过去。他在想着: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失眠。
第二天上班,坐在那张配得上国企董事长身份的超大办公桌前,廖刚心里空落落的。以前他喜欢大,房间要大,桌子要大,发财树要大,连电脑屏幕也要大的。
秘书送到一个文件夹,说:“董事长,这是今天您的行程安排,您看下可否?”廖刚看了下安排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会议和安排,他吩咐秘书今天不要给他安排工作了。秘书出去了。
坐了会,他的视线落在书架转角的大纸箱子上,那是一周前张山送给他的,里面装着什么他并没有打开看,他只知道第二天张山被纪委带走了。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失眠就是从张山被带走的那晚开始的。
他锁上门,拿起桌上的剪刀,慌乱地站起来,走到箱子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划开了纸箱盖子上的胶带。双手颤微微地打开纸箱,是整整一箱12瓶的飞天茅台。他黑眼圈上的神经在抖动跳跃着,原本蹲着的他想站起来,却晃忽觉得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终于站稳。回到桌前,他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存在手机里很久的电话。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喂?哪位?”“李书记,是我,廖刚,有个事想向您坦白,你方便吗?我去您办公室一趟。”对方答应了。廖刚迅速披上外套,抱起那个纸箱,向外走去了。
那天晚上,廖刚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他拿着做好的明年计划书,跑去找直管的书记汇报了。雄心大志地跟书记描绘了明年的发展蓝图,要引进几家经营性企业,要拓展哪里生产领域,要开通哪些销售渠道,要打造哪些先进特色产业。说得书记心花怒放,频频点头,最后总结一句:“好好干啊。”
回来的路上,廖刚想着书记对他的态度,不愠不怒,对他的工作汇报也是非常满意的样子,以及最后书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以示鼓励的动作,无一不让他心安的。他想:“应该是没事了。”
廖刚与张山是五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张山在做进出口生意。廖刚那会刚转到这个国企当董事长。为了发展生产,增加企业的盈收能力,并且充分利用空闲资产,他想引进一家进出口公司,合作开办一家进出口产业线。张山经人介绍认识了廖刚,两人一拍即合,合作成立了一家进出口公司,张山作为代理人,廖刚公司空闲的仓库以最低价格租给这家新公司运营。只是这家公司压根就没有合作开办,只是张山新注册了一家,作为口头协议,空闲资产作为廖刚的入股,张山将给廖刚20%的利润分成。当然,这只是口头协定,还没有分红到手。
廖刚心想, 除了那箱白酒,其他并不能构成实质的问题。从书记那里汇报回来的那天晚上,他睡得更踏实了。
第二天,他作为帮别人打听,又去咨询了一位关系比较密切的律师朋友。律师说,问题关键还是在于张山怎么说?如果他守口如瓶,一力担下责任,那最多就是个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但如果他按实说到股份股权,那就有问题了。
这样一来,廖刚又睡不着了。他不停找人打听情况,但都没有什么消息。他开始茶不思,饭不想,觉不睡。眼见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深。半个月后的一天,廖刚在办公室里,翻着文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两个人,将廖刚带走了。
临走前,廖刚说:“人啊,做了亏心事就像心里藏了只鬼,时不时就出来吓你一跳!这下好了,终于尘埃落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其实写这篇故事,是想说,廖刚做错了事,他内心是背负着罪恶感的。但现实中,有些人,遇到这种事,只会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而己,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失眠,可能他们还会做出更多的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