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溪人的语言艺术说开去
我到云南省玉溪市已有好多年了,由于一直没有离开,跟玉溪人打交道也就有了很长时间了,私自认为玉溪人说话很有艺术,另外就是他们的一些风俗习惯是和别处不同的。
玉溪人骂人很有文学范儿,跟一些专门对人指手画脚的人一样,他们也喜欢拽斯文,譬如,他们觉得一个人很讨厌时,不论是当真抑或是开玩笑,他们会这样说:“龌龊”,这就相当于说讨厌,如果加个太字,就成了太龌龊,意思就是太讨厌。这样,龌龊在这里就不仅仅是指肮脏不干净了,它还带有感情色彩,它可以说是“讨厌”,也可在特定的环境中让女人骂男人为“下流”的意思。
其实,龌龊在古代是有很多种意思的,如衣饰龌龊,这里就不是肮脏的意思,而是指衣饰不得体,龌龊意为不得体。另外还有局限偏执、低俗狭隘和曲折艰辛等,都是龌龊一词的意思,不同的意思应在不同的语境中去寻求解释。如唐朝有一个苦吟诗人在四十六岁那年终于考中进士后,他吟诗一首:“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如果从现在的字面上去解释,龌龊和放荡两个词都是贬义词,其实不是,这里的龌龊是曲折艰辛的意思,是指他过去生活的困顿和屡试不第的郁结,“昔日龌龊不足夸”,是说他对过去的曲折艰辛还没来得及发出感慨。
玉溪人还有很多说话很有意思,譬如在别的地方说“不知道”,会这样说“不晓得”,但玉溪人偏要这样说:“晓不得”。看看,是不是很标新立异。还有更让人觉得好玩的是,他们还会这样说:“认不得”“不认得”“认球不得”。在别的地方,认不得是指不认识人或路等,但在玉溪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玉溪人吃饭多是两顿,早晨吃的称为早点,下午四五点钟吃的饭称为“晌午饭”,应该说下午饭,但他们偏要说成是晌午饭。一天吃三餐饭的,是像我等的所谓“老外”,因为我们在老家就是吃的三顿饭,我们还以一句话支撑着我们非吃三顿饭不可,那就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玉溪人在家闲着的人当然不知饿得慌是啥意思,在城里打工的就知道了,他们于是也加入到我们三顿饭的行列中,但他们不像我们去吃外卖快餐,他们去吃米线或者卷粉,大多吃米线,卷粉吃的凉卷粉。米线有羊肉米线、牛肉米线和猪肉杂酱米线以及鳝鱼米线等。
这样的商机很快让老外们捕捉到了,出名的有贵州六盘水的人,他们打出了“六盘水羊肉米线”,还有号称“川耗子”的四川人打出的“天府之国正宗羊肉米线”,其实跟六盘水的羊肉米线一样,是一大碗米线上边点缀着几片薄薄的羊肉片儿,再加上一碗去除了腥膻味的羊肉汤。
“川耗子”,是玉溪人送给四川做小本生意人的绰号,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听听“川耗子”在可着嗓门喊:“瞧一瞧,看一看啊,走过路过,不可错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正宗的四川羊肉米线,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好吃得不得了!”
有一次我抵制不住诱惑也去吃了一碗,费银十元,吃得我的肚子臌球臌球的,米线吃得多,羊肉吃得少,外加一海碗羊肉汤没倒掉,把我撑的晚饭也没吃,翌日早晨吃早点只吃了半根油条。哇噻,深刻的印象牢不可破地镌刻在我的心田上,那是相当地不容易忘记掉的。
玉溪人到过春节时会买一根或者十多根连根带梢的甘蔗拿回家,但买来的甘蔗不是像一些人说娶媳妇那样“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不是的,买来的这些甘蔗不是让人吃的,而是要放在家中的。有些人家还可以,放到正月十五日后就把干成干枝的甘蔗当成垃圾丢掉了,有些人家放在家中不知哪个旮旯里都被整忘记掉了,到又要过春节掸尘时才像哥仑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这片被遗忘的家中绿洲,但他们并不珍惜,马上就把它们丢到历史的垃圾堆中了。
玉溪人之所以买这些上好的可以能榨糖的甘蔗放在家中却不吃,是因为他们要“一年甜到头,二年甜到梢”,其实说白了,就当是讨一个吉祥如意的彩头。这就跟我们苏北平原老家在大年三十夜吃年夜饭吃鱼一样,只能吃鱼身子,那鱼头和鱼尾是要留下来的,暗寓着“连年有余”和“有头有尾”的意思,那是我故乡的勤劳勇敢的人民在新春佳节期间对自己的美好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