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写过100封信,却依然输给了时间
《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上映那天,程爽去了电影院。
影片中男女主人翁因一本书结缘,通过写信彼此安慰,相互取暖。在没有见面的情况下渐生爱意。
当男女主人翁在信中不约而同写道:嗨,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程爽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一刻她想起了陆家明。
那时程爽还在读大三,表姐叫她帮忙发资料给公司海外项目部。陆家明就是那个收邮件的人。
她顺便对那个收件人说了句:帮我补补英语吧,我要考试了。
当天晚上,程爽就收到陆家明的邮件,是按月整理好的当年所有的英语文摘。
程爽收到后心里一震,人和人的际遇就是这样奇妙,有时你无心的一句话,却有人捧着满满真心。
程爽一直以为做工程的男人会比较粗犷,但陆家明的邮件总是附有小清新的信纸,一封邮件让程爽改变了对施工男人的误解:
晚上下起了雨,不是很大,但是可以闻到雨水混合着泥土气息的味道,想象南方的雨季,躺在屋里的木床上,沏一杯茶,听着高山流水的古典乐曲,手里拿着一本书,可以是论语,也可以是一封发黄的情书,没有喧嚣的繁华,没有世俗的争吵,只有惬意。
这封邮件让程爽觉得陆家明是位诗人。
程爽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跟陆家明写信,她总是说些生活的琐碎,比如和好友一起逃课逛街;比如怕被保安叔叔发现带早餐进教学楼,一口吞下大半个鸡蛋,差点被噎死;比如把饭盒带到食堂后才发现饭盒没洗的尬尴。
这些生活的琐碎似乎也让陆家明回到大学时光,毕竟他已经28岁了。
他的生活似乎在谈了6年的初恋女友离去的那一刻就失去了生机,他只是在消磨时间,未曾想到老天会眷顾他,还会有一抹阳光透过丛林的缝隙照耀着他,这束阳光那么温暖,他的心开始融化,心里凝固已久的小河开始想要奔腾。
陆家明突然很想感谢这个充满活力的小姑娘,真不知道认识她之前自己这一年是怎么过的,试着忘记的东西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想用忙来麻痹自己,但在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回忆依然会来捣乱,分不清谁对谁错,还是时间太过残忍忘记一切。
陆家明点燃一根烟,跟程爽发去一封邮件:
可爱的小妹,不管怎么希望你好好完成学业,未来的事交给未来的你。
明天的明天会有有人在地下铁出口等你,为你撑起一把伞。
请记住一定会有一个人默默的祝福你。
人长大了不仅仅是年龄在增长,
或许将来还有无奈。
无论如何,认识你很幸运。
程爽,不确定这封信的主题是什么,只是他们似乎越来越有默契了。
陆家明开始跟她打电话了,他们真的像极了认识多年的朋友,没有一点尴尬,没有一丝顾虑。很多时候,都是程爽一个人在叽哩哇啦的讲,陆家明默默的听。
她问:“你不想给我打电话,怎么都不说话?”
他说:“我听着就很开心。我这里事情太乱了,业主天天催工期,还是你们小孩的世界单纯。”
程爽嘟嘟嘴说:“如果我是小孩,你就是老男人。”
晚上他在邮件中这样写道:被你两句老男人叫的我好像真的年华逝去,满面尘灰,沧桑将死的感觉。但是这样我觉得挺好的,时刻提醒自己已经过了不负责任的年龄。
那一年程爽21岁,有些东西在她心中悄悄萌芽。
她开始了解他越来越多,知道他工作的环境非常艰苦。热带高温。经常会停电,网络时常断开还限速。偶尔还有些民事动乱。
她在邮件中写到:哥哥,非常担心你的安全,要是收不到你的邮件,心里更是慌乱,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在邮件中调侃她:
我常常在想如果哪天我出去被恐怖分子绑架了,
好几天没有打电话、回邮件,
你会怎么样?
你会不会很生气,能等多长时间呢?
万一我50年后被放出来了。
到那时候我去看你,你会不会坐在摇椅,看着以前我给你发的邮件发呆呢?
第一次三天没有收到陆家明的邮件,程爽急坏了,差点跑去问表姐。终于他打来电话。
她柔情地说:“我真的好担心你。”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整个项目部都停电了,我们一直在加班抢修,三天都没有合眼了。”
她疼惜地说:“照顾好自己。”
他安慰她:“乖,别担心,挂了,事情还没有忙完。”
挂了电话,程爽哭了,不是委屈,是心疼陆家明,好想给他一个拥抱,缓解他的疲惫。她想只要他愿意,她一定好好待他。
没有约定,没有承诺,有的只是心照不宣。
陆家明越来越忙,忙着赶工期。他没有时间给她发邮件了,他只是每天抽空给程爽打几分钟电话,但如果那时程爽恰好没有接到,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程爽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怨妇,更像个木偶。她的喜怒哀乐都由陆家明决定,由他的邮件他的电话决定。
程爽开始生气了,生陆家明的气。好不容易的一个电话竟变成了争吵。他总是安慰她:别生气,我们赶工期,完工了7月份就可以回来看你了。
有一次程爽忍不住赌气说了不再联系了。 果然两天了,不曾见陆家明只字片语。
程爽开始后悔,开始想念陆家明的好,眼泪就不经意的流下,电话响了。
他问:“怎么,又哭鼻子了?”
程爽呜咽着不吭声。
他自言自语地说:“本想让你快乐,却让你难受”。电话突然就断了,程爽知道又是信号不好,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他累不累?辛不辛苦?
晚上她收到他发来的邮件:忙,很忙,请不要怀疑我的诚心,我是真心的,别说分开了。
程爽想要做一个很乖的妹妹,她坚持每天都跟陆家明写信,安慰他鼓励他,叫他安心工作,忙就不用回。
陆家明偶尔会回,都是是简单的几个字:忙,已阅,谢谢。
他说他一回国就立马飞过来看她,请她一定等他。
程爽越来越觉得这段感情好像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一个人写信,一个人等待,一个人期盼。
她其实要的不多,要的只是一个回应,以证明这场戏不是她一个人自导自演。
陆家明的年假也越来越来渺茫,说好的7月回国,推到10月,然后变成没有消息了。
回国见面这根救命稻草没有之后,程爽似乎找不到坚持下去的动力了。
她又开始找陆家明吵架了,终于有一次,陆家明平静地说:要是你真的不开心,就暂时不联系了吧,不管我们怎样,我真的希望你快乐,我好像有点累了,工作很累,心更累。
程爽一下愣住了,她一怒之下删掉陆家明的所有联系方式:QQ,电话。
她还给陆家明发去一封电子邮件:我恨你,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也很累,再见,再见的意思就是永远不见。
我们一直以为爱的反面是恨,长大了才知道恨也是爱一种表达,冷漠才是爱的反面。
按发送键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她想可能真的要永远失去她的陆哥哥了,但她是骄傲的程爽,生活中少了一个未曾谋面的陆家明又能怎样?
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不懂爱,连分开时都想要谋一个胜利的姿势,所以总要说些放肆的狠话来掩饰我们的不舍。
陆家明真的再也没有来打扰程爽了。程爽时不时还是会看那些邮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12月的一天,陆家明回国了。
那天夜里程爽失眠了:那个她曾经那么牵挂的人回国了。
她试着拨通陆家明国外的号码,或许那个号码已经不存在了,毕竟他们不联系已经大半年了。
电话通了响了一声就接起,她一阵慌乱:“你回来了。”
“嗯,和领导打了一架,逃出来了。”还是久违的声音。
她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好:“哦,回来就好,挂了哦。”
慌乱挂断电话后,她捂着被子哭了,她多想他来看她,但她知道他不会来了。
后来,表姐也去了那个项目部,50度的高温晒的人想死,连壁虎也热得绝望地爬上墙,停电时就会睡不着觉。打电话要爬到在山坡上电话才有信号。上网还要经过一片丛林到基站去才有可能有网络。
表姐呆了3个月就回来了,她说那里条件太艰苦了,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动物用。女的每天加班,男的经常通宵。
她想起陆家明以前常常说:我在一边看星星一边想你。
他说:我跟你回邮件每次都要在人家睡觉后穿过一片森林,说不定哪天就被大狮子吃掉了。
她问他累不累时,他总是说:男人当然需要流汗。
那一刻她有点讨厌自己任性和矫情了。
第二年的三月,陆家明结婚了,婚纱照上的他笑得的一脸灿烂。
她知道有天他会结婚,但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快。
他记得他对她说过:我这个年龄玩不起也不想玩了,我是认真的,我们是要奔着结婚去的。
很快陆家明的大胖儿子出生了,当了爸爸的他更显得一脸甜蜜。
程爽有时想她和陆家明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是两个无聊的人相互打发时间罢了。
但为什么看到电影中的情节她会哭得如此厉害呢?
那时的她闲得慌吗?不是,她要上课,还要参加考试。无聊完全可以找周围的人,为什么会一一直等一个千里之外未曾谋面的人呢?
他每天顶着50度的高温,加班加点维护网络只为回她一封邮件。
他连续几天通宵也会在抽吃饭的时间给她打个电话,虽然每次只是两分钟。
或许她哭泣是为那三个月中近100封邮件,和那些永远不会实现的美好。
她突然明白,原来他们都是认真的,都曾为彼此动情。
电影的最后,小虾和教授几番周折后终于见面了。程爽看到这个情节笑着哭了。
去年夏天。陆家明来成都培训,他说:“小妹,我忙完之后想去看看你。”
那时的程爽刚当了妈妈,还在坐月子。她无奈地说:“下次吧”。
下次是什么时间呢?到底有没有下次呢?程爽也不知道,但命运是这样安排的,她唯有接受。
程爽想那个夏天或许真的有种叫爱情的种子在他们心中同时萌芽。谁也没有辜负谁,只是他们合伙辜负了爱情。
有的人注定会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但一定会成为你回忆中的常客,对她来说这个人就是陆家明。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那么用心的给她写信了。王家卫导演曾说:对于不能再拥有的东西,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就像陆家明曾经说过的一样:有时,对于爱与被爱,我们都太过于无奈。
文字永远是最好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