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叔的小渔船

2023-12-02  本文已影响0人  小馆吖

“闺女,活着咋这么难,我有点想你爸爸了。”说完小风叔低下了头,肩膀轻轻颤抖着。

“小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能说点高兴的吗?竟说点丧气的话。”老任婶子笑着责备他。

我看着他那低垂着的头,头顶上快没有头发了,就稀稀疏疏的几根白发,像缺乏营养地蜷曲在上面。

那个站在小船上,像《老人与海》里的圣地亚哥一样,每天在河上划船捕鱼的,我少年时的英雄不见,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饱经沧桑的的老人。我着他那被岁月摧残的身影,我的心被扎的生疼。

秋明,回老家祭奠爸爸,在家多住了一天,把我从小生活过的地方都走了遍。

秋日的夕阳把大地照的金光闪闪,绿绿的麦苗正在享受着暖阳,使足了劲往上生长。

我也沉醉在这片生我养我的热土上,闭上眼睛,微风帮我穿上了暖衣,手心里都是汗。

当我睁开眼,看到到满眼的绿,还有那地堆堆突起的土堆,那里有我的奶奶、爸爸,还有我的邻居们。TA们的又在我眼前闪现,问我这次回来能住几天。

好像又回到我们曾经的小村子,二十多户人家,相亲相爱地过着平凡而安逸的日子。

我知道那是幻觉,就漫无目的的闲逛。来到小河边,那是我每次回家必来的地方。

河边是大堤,上面好好多树和竹林,还有我爸爸最爱的黄花菜,这是多年前,他和妈妈亲手种下的,到了夏天,绿叶黄花的,美的不想移开眼睛,现在开始枯了。

秋风起,树叶纷纷落下,有几片黄叶子,飘向了河边,我追着过去,看着这条熟悉的小河,好似看到一条小船向我划来,还有那个瘦高的青年。

我不由自主地向小风叔家走去,想看看他,还有他的小船。

一、小风叔的小船,我的救命之船

这条让我又爱又怕的小河,承载了太多的故事。

每到夏天的时候,这条小河成为我们小朋友的游乐园,在水里嬉戏玩耍,就像鱼儿一样自由和快乐。

有一次,和小伙伴一起学游泳。我刚开始学仰游时,脚一滑,把小真拽也到深水。

我们俩越陷越深,淤泥把我们的脚吸的紧紧的。开始我还能挣开眼睛看到淡黄色的水,最后醒来时,躺在岸上,身边围了一圈圈的人,几乎全村的都来了。

我看到双眼红胀的爸爸,还有又高又黑的小风叔,他脸上全都是水,眼睛瞪的圆圆的。“闺女,你可醒了。”说完瘫在地上。

后来听二姐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和小真差点成为河里的精灵。

二姐十来分钟后,发现我和小真不见,就拼命地喊人。当时小风叔在东边的河上,开着小船,在收鱼网。

听到这边的呼喊声,就没命地划着船向这边划来。还有1000多米的距离,二姐哭着喊:“小风叔,小妹掉河里了。”

“掉哪里了,哪里?”他像一陈风一样划过来了。

“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在水在游了好久没有找到我俩。

又继续游,好久没有见他露出水面。小伙伴们吓坏了,把腿跑回村子叫大人。

等爸爸和三个大人来了,小风叔正在用力举着我,还用一支手拉着小真。我们三人一会露出水面,一会儿又落到水中。

最后,在爸爸他们的帮忙下,才把我们救上岸来。正好村子的医生在那儿,又按又拍,我俩才醒过来。

正在大家稍松一口气时,就听“啪”地一声响。原来,小风打了小真一巴掌,“你自己疯,把小梅也害了。”

小真捂着脸说:“哥,不是我拉她到河里的,是她拉的我----”又一个耳光响起。

小真“哇”的一声跑了。

大家都围在我身边,紧张地问着什么,我全身发抖地看着爸爸,他的眼光如炬,吓的我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问,让孩子回来去,这么胆小的小孩子,吓坏了。”说着背着我回家了。

那时,他的背是如果的宽厚,脚下像有风似的,一溜烟就到家了。

他告诉我的爸爸,说,开始以为是我一个,怎么拉都 拉不动。原来是俩个人,还拉着手,怎么都掰不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还是拽不到,还好你们来了,不然后果不敢不想------。

小真是小风叔的妹妹,从小就皮实、爱玩,我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乖乖女。所以大,家都认为是她把我拉到深沟里。

我没有勇气承认这些,不管小真如何辩解,大家都不相信她。

多年这之后的一次闲聊,小真说,这个锅我背了好多年,咋没有人相信我呢。我的亲哥都不相信我,小梅,还好你没有事,要不然我有嘴都说不清。

那一次,我对她说对不起,原谅那时胆小的自己,她一笑而过,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又露出和她哥一样的笑容。

一片片黄叶顺着河水向远方游去,小风叔的小船在我眼前越来越近。

二、小风叔的小船,他的爱情之船

小风叔除了喜欢捕鱼,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放电影。

我很小的时候,他和小习两个年轻人,提前骑着自行车到五六十之外的县城拿电影片子,不管啥时候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全村的人都叫醒,到小习家看电影,投影到房子的墙壁上。

对我们小孩子来说,那简直就像过年。我们看过之后,再到其他村子里放映,我们提前看了一遍,就像电影的解说员那样神气,对其他村的人高傲指点着。

农村没有书籍,村子也没有几台电视,电影对我们来说,就是全部的精神食男女老人粮。看电影是次要的,晚上伴着月光,和村子人一起到处跑着玩才是最开心。

我们小孩子人都会围着放映机坐一圈,一会儿看着电影,一会儿看着小风叔和小习他俩,在不停地忙碌着。

我们看了无数部经典电影,但《老人与海》是留给我最深的印象。

无边无际大海,一叶小船,一个老人圣地亚哥,84天没有打到一只鱼。但在85天时,他钩上一个比小船还长两英尺的马林鱼。

老人独自一人在海上,与马林鱼、鲨鱼搏斗了三天三夜,最后又手破出血,带回一条鱼的架的故事。

我知道看完这个电影,大部分人都哭了。小习突然发现小风叔不见了,好久都没有回来。

两天之后,他回来了,还带回一个美丽的姑娘,最后成我的老任婶子。

那晚看完电影,他就架着小船来到老任婶子的村子河边,撒好网子,就躺在船上,等着太阳升起,也在等待她的“马林鱼”。

婶子是那几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家庭幸福,上面三个哥哥,对她非常疼爱。小风叔经常到她村子边的小河里捕鱼。

有一次,小风叔下好网,正准备回家,突然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正河边洗手,洗洗着就用手拍打着水面。在浪花的掩映下,一张可爱,红苹果一样笑脸时隐时现。

他本想喊一声“我刚下好网子,别把鱼吓跑了。”姑娘抬起头,朝她莞尔一笑,朝身走蹦蹦跳跳地跑了。

夕阳的余晖,把整个河面照得金光闪闪,姑娘的笑脸就这样留在下金光中,留在他的心里。

回到家,他就让父亲托人打听姑娘。几天后,父亲告诉他,姑娘的家人不同意,嫌咱家太穷。小风叔又架着小船下河了,再也不提这事,就是他的脸上的笑容少了。

小风叔的父亲打过仗,腿被打伤了,不能干生活。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吃药。他兄弟两个,还有四个姐妹。一大家子,靠着父亲的每月补助,还有几亩地维护生活。

那时候还没有到外地打工的,小风叔就捕鱼贴补家用。当时哥哥26岁哥哥刚,花光了积蓄,他找对象更是难上加难。

到小风叔结婚前,村子人都不知道他怎么说服姑娘的家人,并风风光光地把女儿嫁过来的。

在结婚的那天,小风叔喝醉了,把指着小船说:“老兄弟,没有你,就没有我的这一天。”

原来,那天《老人与海》快结束时,他就架着船来到姑娘的村里,一直在她家门口等到天亮。

她家人打开门,小风叔就拉着他的鱼船来到院子里,对着她一大家子人说:“我不会让她吃苦,这条小船就是我对你们的承诺,让她有鱼吃有钱花------”

还没有说完,姑娘就点头了。

一场电影,一条小船,小风叔收获了他的“马林鱼”。

三、小风叔的小船,他的希望之船

结婚之后,他和老任婶子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TA们晚上一起到很远地方去下鱼网,星光璀璨,月亮小风叔在河里下网,婶子就在岸边守着他。

等干好活,小风叔也会带着她在河里畅游,时快时慢,让婶子又喊又笑。整条小河和夜空都属于TA俩的,留下无数欢乐的种子。

三年后,TA们有了两个儿子,婶子在家照顾儿子,他就一个去捕鱼,日子还能维持下去。

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了,村子里的青年都外出打工。他为了给挣钱,不得不留下鱼船,独自外出打工。

因为新村规划,我们二十多户人家,被分到三四个地方,他家分到离我家两里多的地方。

我回老家见也很少看到TA们,就听父母说,他出去到工地打工,前几年干的不错,攒了二十多万。

给大儿子盖房子,娶了媳妇。接下来他继续打工给小儿子挣学费,家里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大哥在家盖房子,被电南击了,还没有送到医院,就离开人世。

嫂子悲痛过度,精神失常,经常跑到外面不知道回来,还有两个孩子。大侄子已经结婚,侄女还在上学。重担再次落在小风叔的肩上,他对侄子、侄女说,你爸不在了,还有叔叔呢,别怕。

他又外出打工,维护一大家子的开销。

人们常言,“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一次在墙外工作,突然脚一滑,从脚架上面摔了下来,当场昏迷。

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但眼睛看不清东西,需要开颅手术。

在省城医院做了三次手术,还是没有成功,最后转到上海医院,最后才算康复,但视力还是模糊不清。

从此,他不能出去打工了,只能在家养身体。生病除了报销,自己还花二十万左右,公司只象征性拿点钱,就不在过问。

大儿媳看到家里没有挣钱的,就回到娘家,再也没有回来,最后提出离婚。

大儿子心灰意冷,到很远的地方去打工,几年之回来一次。

小儿子非常争气,考上大学,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有了新的希望。

可是生活的重担,还是压得小风叔彻夜难眠。

有一次,半夜睡不着,他想到自己的鱼船,好久没有看过它了,就想看看一直在杂货间里。

兴奋地坐起来就下床,突然眼冒金星,一头栽在地上,他也不声不响,心想,就这样走了也好,省得遭罪。

婶子醒来,才发现他躺在地上,就含着泪把他拉起来,住一个月的院,回家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婶子白天黑夜照顾她,没有一点怨言,没有钱就回娘家借,排骨汤、鸡汤每天轮流。

看着日夜操劳的妻子,他流泪了,问:“你后悔和我结婚吗?不是我,你过的日子肯定比这好。”婶子还是笑着说:“你到我家求我家人同意,说你有鱼船,我们就有鱼吃有钱花,船还在呢。”

在婶子的精心照顾下,半年后,他可以干点简单的家务。两年后,他可以下地了,没有过多久老父亲去世了。母亲又卧床一年多,其他姐妹都到外地打工,都是他一人照顾。直到母亲离开,他一直在床前侍奉着。

两年前,我父亲的葬礼哭得天昏地暗,小风叔拉着我的手说:“闺女,你爸没受罪,别难过----”话未说完,他自己泪流满面。

那是他搬离村子第一次见他,竟然是这种场合,我看着他,就像看到父亲,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看着老任婶子,还和从前一样,爱笑。在收拾一卷卷的鱼网,并摆好放在小船里。

“闺女,你现在过的怎么样,能生活下去吧!房贷压力大吗?”他抬起头问我。

“还好,够吃够喝,有房子住。”

“那就好,你爸放心了。”

他又对我说,老二快大学毕业了,找到女朋友了。我的鱼船不能闲着,我和你婶子一天能挣个一两百。够日常生活的,这几年收成也不错,孩子也长大了,还能挣钱,别担心我。

满脸愁云不见了,小风叔又露出年少时那憨憨的笑容。我的眼前又出现划着小船救我,向老任婶子求亲的场景,还有年轻的他们在星档河之下的浪漫。

我知道今晚TA俩,又会出在河面上,与星光相伴。这时我想起了圣地亚哥说的那句话: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

这就是我的小风叔和他的小鱼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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