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世界,我很好
世界上总有些人在他们重要的日子里显得格外的孤独。第一次上台演讲,身边却没有父母的鼓励;第一次学着做饭,却得不到母亲的赞许;第一次来生理期,身边却没有母亲的红糖水和姜茶;出嫁的前一夜,却不能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听她讲这二十年的故事。珂,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年珂才两岁,还是个只会趴在父亲身边的小女孩。因为婆媳之间的矛盾,珂的母亲一生气就喝药死了。那时我们对死没有什么概念,以至于不会理解“死”这个字竟会带来如此的悲伤。珂的母亲是个火爆脾气,直性子,听奶奶说是个漂亮的女人,而她给我的记忆也只有一头朦朦胧胧的长发。珂母亲下葬那天,我们都跑着去了,唢呐在前面吹吹打打,路上撒满了纸钱,珂被父亲抱在怀里,她不知道这一切对她意味着什么,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叫着嚷着“珂,下来呀!和我们一起跑到前面去。”珂父亲一脸的严肃和冷静,人群里,悲伤的只有他自己吧。
珂就这样没了母亲,为了维持生计,珂父亲常年在外打工,留下珂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珂父亲没有儿子,恰巧他的一个弟弟结婚有了一个儿子,但不久就离婚了,于是珂父亲就领养了这个孩子,珂很高兴的有了一个弟弟。
珂比我小一岁,于我相比却成熟了太多,五六岁就学会了做饭。下午放学,我们总爱聚到她家前的那片空地上玩游戏,捉迷藏,跳皮筋,扔沙包,玩石子……但每次都不能玩尽兴,因为她要提前回去做饭,游戏里少了人就没法进行下去了,于是大家三三两两的回家了。而我总喜欢去她家看她做饭,因为我知道在那个乌漆墨黑的小屋里只有她自己。锅里添了水,就开始烧,我们就在锅灶前说着童年的小秘密,灶膛里的火苗红艳艳的,厨房里漆黑一片,只有锅口前那团火照亮我们小小的身影,影子投在墙上,被放得格外的大,仿佛我们真的长大了。
慢慢的我离开家,去镇上上学,珂留在乡下的小学。每逢假期我就回到老家,陪着奶奶,找那些曾经的玩伴,老家地方小,冬日里我们还能挤挤,不过到了夏天,谁都不想碰谁,床位明显的不够。我便和奶奶说好晚上去珂家睡,珂家院大,珂奶奶也很是慈祥,我们都叫她老太太。傍晚,当我们还伴着25瓦的灯泡吃饭的时候,珂就到我家等我了。等我吃饭的时候,奶奶会偶尔问起她:“珂儿,想不想你妈呀?”珂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是憨憨的笑着,我狼吞虎咽着,想尽快吃完。去她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习惯拿一手电筒,照亮我们脚下的路,夏日的天空格外的清澈,黑的是夜,亮的是星,我们走着她突然对我说:“王存,你说我妈咋这么想变成天上的星星呢?她离我那么远,看得到我长大吗?”那年我上五年级,她上三年级,为了显示我的博学,我曾经告诉过她,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而她因为算不出两位数的乘法,没能找到一个适合的速度让妈妈下来看她一眼。
女孩长大了就会变成女人,尽管我一直不想承认这一点。儿时的伙伴都飞走了,她们也都太着急了吧,主要是都不等我。珂结婚那天是农历二十九,前一天晚上,我又像小时候一样被她邀请到她家过夜,算她还有良心。躺在床上,又像是回到了那年夏天。
“丫的,从小到大竟被你一路睡过来!”
“你就将就吧,小时候没把你踢下床就不错了,哈哈!”“好啊,你又欠揍。”我说着就去捉弄她。珂怕痒,一边笑一边求饶:“我错了,求放过。”
“哈哈哈……”,哇一声她突然就哭了。
我说:“你转变也太快了吧,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
珂张着大嘴哭着问我:“你说明天是晴天吗?”
“咋啦?”
“要是晴天你去通知我妈一下,让她下来看看我。”
“为啥要我去‘通知’?”
“我不知道我妈长啥样,你不是说过我妈上天的时候你看到一颗星星飞上天了吗?”
“……好吧,我去。”
也许是夜太深,也许是思念的路程太过遥远,珂慢慢睡着了,梦中呢喃着什么,我想是和妈妈见面了,她们该有好多的话要说吧!我小心的关了灯,愿我们好梦!
第二天果然是大晴天,珂穿上婚纱美丽极了,曾经那个连马尾都不会扎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时间定格着记忆,这一刻,她盘起长发,穿过人群,捧着鲜花,漂泊的手指带上了指环,从此不论晴天还是雨天都会有人给她的天空挂满星星。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年轻的臂膀终要接过该有的使命,一路兼程,遇着鲜花也遭受泥泞,只是不论这一路多么艰辛多么痛苦,现在我们都很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