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红楼

第六十七回（脂批汇本）

馈土物颦卿思故里  讯家童凤姐蓄阴谋

（这回版本不同，内容差别很大。）

【回目解析】

薛蟠自江南回，给妹妹带回土物，宝钗留下自已喜爱的，其余分发各人，黛玉获双倍礼物，睹物思故里，孤苦暗洒泪。王熙凤得知贾琏外娶新奶奶，招贾琏心腹旺儿、兴儿训问，后将事情细细盘算，得了“一计害三贤”的狠主意。

【故事梗概】

薛姨妈向宝钗说三姐自剔，深惋柳湘莲出家之事，宝钗得知却不以为然，却叫薛蟠置酒酬谢同伴去的伙计。宝钗将哥哥带回的南方土物分发各人，黛玉收到两份，睹物思乡，感概万千。袭人去看凤姐处，途经园中，路遇祝婆子，闲叙果子收成。随后至凤姐屋似乎问安，并沒有发现凤姐异常。凤姐得知贾琏外娶妾，大动肝火审问旺儿、兴儿，瞒过所有人心生计谋。

【情节略析】

本回主要描写宝钗、黛玉、凤姐三个人的性格。通过写宝钗送礼，刻画宝钗做事大方、周到，善笼络人心会做人，深厚的心计。黛玉睹物思乡，多愁、忧悒。写凤姐逼问兴儿，突出王熙凤奸诈狡猾，生性好强，诡计多端的一面。

话说薛姨妈因薛蟠与柳湘结拜兄弟之后，倾心为柳湘莲买房治屋操持婚事，不曾想小厮告知三姐自戕和柳湘莲出家的信息，恰宝钗进园来，深感惋惜地向宝钗说明。宝钗听了不以为然。倒是提醒哥哥该备酒酬谢同去的伙计，以免叫人家看着无理。

宝钗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前日妈妈为他救了哥哥，商量著替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了，妈妈和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别叫人家看着无理似的。”

这段描写，历来被研红者定性为薛宝钗的冷漠无情和利己主义，似乎她对待周围的人和事，都用对已“有利、无利”标准来决定，有利，则采取积极态度；无利，则采取消极态度；那么尤三姐自杀，柳湘莲出家，与已何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熙凤评价宝钗“不于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我认为，书中的大小事都围绕宝钗的圆滑睿智，随时从分的个性而展开，宝钗的精明有她身处特定环境和护全家族利益的责任而迫使，她与黛玉的家世、身世不同，宝钗作为皇商的女儿、哥哥的不争气、父亲幼小时的器重，她不得不挑起重任，现实生活中只得牢牢抓住利益，一切行为以家族兴旺为出发点。她在贾府的面面俱到，包括与贾府联姻，或许都是迫于无奈。曹公给宝钗设定“山中高士雪”的形象，意在对宝钗品行内在的肯定，给了她精神层面，又给了她物质的一面，这个人物设定是复杂与矛盾的，既高入云端又得低人尘寰。也许夜晚暴露的真实面与白昼的虚伪集于一身（小说中宝钗常夜不能眠借助针线活麻醉自己），这或许才是曹公所塑造丽真实人性。而相对黛玉的人物设定就简单的多，黛玉原来就是，那个误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投胎人间为历劫还泪而来。

回到文本，薛蟠听闻柳湘莲出家，涕零满面。四处找人，终无音信。薛姨妈安慰尽心就好。于是将置酒酬谢一事告知。薛蟠听了母亲之言，办酒请了四位伙计。席间闲话说到柳湘莲出家一事。众人听了骇异，后来几个人的对话，不知作者何意？总有多余和无用之感。

宝钗将哥哥从南方带回的土物，除了自己留用的之外，分发给各人，给黛玉的，比给别人的又特意加厚了一倍。别人得了东西表达谢意，唯黛玉见了，睹物伤情，想起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寄居亲戚家中，那里有人也给我带些土物？想到这里，不觉的又伤起心来了。恰这时候，宝玉来黛玉，见她眼睛哭的红红的，不明原因，紫鹃朝床上一努嘴，宝玉看到那些东西明白了。于是劝慰、开导，极尽全能，柔肠百转，贴心贴肺，才将黛玉哄开心。宝玉提议去宝姐姐那里道个谢，黛玉也知宝玉是为自己开心，也不好推，也不好任。

见到宝钗，先是客套礼数，一番道谢后，宝钗又问起黛玉的病，劝她时常出来松散松散。三人正说话，丫头莺儿回话说别人的都送到了，唯有巧姐送的那份，因为二奶奶去了老太太房，东西又拿回来了。这里有了伏笔，莺儿再次去送，回来后带回二奶奶面有怒色的消息，宝钗纳闷。

曹公究竟如何刻画宝钗“会做人”的呢？除了上面的叙事，这里用了赵姨娘上阵目的只为突出宝钗的做人周到大方。有另一种说法，宝钗善拉笼人心，讨好赵姨娘和贾环为的是讨好贾政，为谋取宝二奶奶之位，每一步步步用心。只见赵姨娘说：

“这是宝姑娘才刚给环哥儿的。难为宝姑娘这么年轻的人，想的这么周到，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又展样，又大方，怎么叫人不敬服呢。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成日家都夸他疼他。我也不敢自专就收起来，特拿来给太太瞧瞧，太太也喜欢喜欢。”

袭人因凤姐大病初愈以来，也没去问个安，近日贾琏不在家方便，今日正好空闲，来到凤姐处，见凤姐和平儿正在议论贾琏的事儿，一阵家常问候后，平儿送出。凤姐这才向平儿详细打听事情的来由。原来平儿不经意听到旺儿说的。凤姐命人把旺儿找来讯问，旺儿说是听兴儿说的。

上回说到这位爱说话而又会说话的兴儿，也终因爱说话多而招来灾祸。验证了古话“聪明人反被聪明误”，“天下沒有不透风的墙”。旺儿是二奶奶的心腹，兴儿却是贾琏的心腹小廝，深谙期中门道，在第65回，兴儿跟尤二姐聊天的时候，已明确把王熙凤和贾琏的跟班小厮分成两个阵营：

我是二门上该班的人。我们共是两班，一班四个，共是八个。这八个人有几个是奶奶的心腹，有几个是爷的心腹。奶奶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奶奶的人就敢惹。

跟着贾琏的兴儿深知凤姐的厉害，到底是个机灵鬼见势不妙，主动坦白从宽，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个底朝天。这里有个细节，兴儿说出贾珍、贾蓉父子的沆瀣一气时，牵涉出“珍大奶奶”——尤氏的不管不问，这无形中激化了妯娌之间矛盾。还将尤二姐自幼曾经许配张家，“珍大爷”帮着强行退亲的勾当托盘说出。

尤二姐面前，自由发挥，妙语连珠的兴儿，说王熙凤是“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但在凤姐面前，他却是见机行事，只看脸色的卑微小人，在凤姐代表的贵族强权专制下，下层人是多么渺小与无奈！

凤姐听后，“只气得痴呆了半天，面如金纸，半晌，连话也说不上来……”。却没有再对兴儿发火，只对着平儿把贾琏、贾珍、尤氏大骂了一通。很快表现的云淡风轻，内心却在仔细盘算，终于得了个“一计害三贤”的狠主意来。随即命人传唤匠役人等，收拾东厢房，裱糊铺设，连平儿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凤姐不将兴儿立即处置，是想继续利用他，不动生色地对付贾琏与尤二姐，天衣无缝的解决心中的愤怒，铲除障碍。到此我们发现王熙凤的阴险狡诈与非常手段无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