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落榜少年（三）

在大部分人看来，KTV并不是一个单纯唱歌的地方，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古惑仔电影里很多砍人事件都是发生在这里，所以如果我不写点什么打架斗殴的情节，你们肯定会觉得我的整个故事都是编造的。

三个南方生意人在二楼包厢从六点一直嚎到十二点却还是一点没有打算走的意思，用一口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呜呜呀呀唱着不知道歌词的歌，听起来就像是日本鬼子看到花姑娘之后神魂颠倒叫声。小红和王一都急着想要回家，没办法我们只好去下“逐客令”了。他们继续唱着那倒霉的歌，我们一遍又一遍催促：客人我们要关门了，客人我们要下班了，客人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在我们的”骚扰“下，三个男人很不爽的下了楼，本以为今晚的工作就这样完美的结束了，没想到三个家伙却来了脾气，在结账的时候反说小红多收他们钱，三个人七嘴八舌呜呜呀呀倒更像是小鬼子要切腹的样子。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一号鬼子”在大喊大叫些什么之后居然径直伸手打了小红一记耳光。我真的第一次觉得时间凝固一秒钟是什么意思，一秒钟之后就是我和王一铺天盖地的叫骂声。小红当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在放下几句狠话之后就跑到后院去喊老板了。我和王一的任务就是把他们三个醉鬼拦住，我们立刻醒悟，枯燥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不到五分钟，我们老板出现了。我们老板叫强子，个子不高，剪着寸头，光着的上身纹了一条青龙，龙尾一直延伸到小腿，他手里拿着一根小臂长的电棍，一脸怒气，嘴里还骂着：“我艹你妈的，谁打我的服务员？”

虽说南方人都喜欢和东北人做生意，觉得东北人比较好骗，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用他们做生意的头脑来测量东北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很不理智的想法。我和王一也瞬间激发起了小宇宙，就像跟浩南哥站在一起似的，要是有一首《战无不胜》的背景音乐就好了。“一号鬼子”醉醺醺的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仰着张脸刚要说什么，强子老板的一记电棍瞬时打到他的脑袋上，然后大骂一句：“我艹你妈的！”拎起电棍就开始砸。我和王一也大骂几声壮胆，和“二号鬼子”“三号鬼子”打成一团，酒瓶在叫骂声中满天飞。

我看过很多动作片还有武侠小说，里面的大侠有各种各样花哨的武功，见招拆招，招招制敌。其实我是很后悔当时那么冲动的，我和王一的年少热血在三个“鬼子”看来当然只是小打小闹，醉死的骆驼比马大，当然事实就是这样，我和王一并没有关二爷附体那样神奇，我们毫无意外的被两个醉鬼给揍了。王一的鼻子流着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而我看不到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只是觉得头晕，脑门流下一股热热的液体，然后一阵头晕倒在了地上，在昏迷之前看到王一看我的慌张眼神还有小红吓哭的样子，然后三个“鬼子”一齐扑向强子老板。我在隐约中好像听见我们老板怒吼的声音，对着他们三人大骂爹娘。

然后我重重的晕了过去。

晕倒之后的事情都是王一给我复述的。

三个“鬼子”一齐扑向强子老板，一副饿鬼扑食的架势。强子老板也是有打架经验的人，何况还是面对三只醉鬼。在我的概念中，打架往往是有招式限定的，必须摆出莫测的姿势才算是高手，就连那些黑道小说里都是把主人公描绘如何如何神勇，手起刀落就有一人毙命。对强子老板这样的老流氓来说，打架就是要避免自己受伤然后最大程度去打伤别人，所以虽然那种王八拳招式看起来挺丑，但却是最有用的。被强子老板打得最惨的就是“一号鬼子”，因为整场打斗都是因为他而起的。

强子老板先是向前猛窜一步躲过另外两个“鬼子”的拳头，然后大骂着用电棍子狠狠打在“一号鬼子”的脑袋上，随即就是一声惨叫卧倒在地。另外两个“鬼子”也顾忌强子老板的下手狠毒，顿时也吓住了，强子老板趁机又是一套“王八拳”，猫腰冲上前又是两个狠狠的脑炮，随即宣布战斗结束。王一吓到了，他也没有真正见过大人之间的打斗，没想到会是这么不讲情面。后来王一对我说，没人在面对打架的时候心里是不害怕不慌张的，战斗不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

当警察到了的时候，三个“鬼子”都躺在地上哇哇大叫，警察当然是很厌烦他们的，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在钱进镇，外人闹事，不论于公于私，警察是向着本地人的。警察先是登记了三个“鬼子”的身份，然后把他们送到了镇上的医院包扎，然后又和强子老板寒暄一顿，相互使了使眼神，也回去了。至于我，仍然没有醒过来，王一本以为我的脑袋是被“鬼子”们开了瓢，可到处也找不见伤口和血迹，只好把我当做装死处理，扔回了房间。但他那一晚上都没离开，陪了我一晚上，算是朋友间的义气之举。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王一还沉沉的睡着，脸上贴了几个创可贴。我并没有感觉头晕或者什么不良反应，但我明明记得晕倒之前脑袋上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流下，难道真的是我出现了幻觉？王一醒后又给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问题，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又对我怒目相向。他用极其鄙视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你昨晚真的怂到装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真的是想装晕逃避，然后就真的出现了那样的幻觉，毕竟老板们打架，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没好气得骂了一句：“装你大爷。”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三个“鬼子”，警察也没有来找我和王一做笔录什么的，如果是在以前，我会认为那三个“鬼子”被强子老板和警察勾结给秘密杀死，然后抛尸荒野。但现在我隐隐猜到，是强子老板拿了一点赔偿费，也是在和警察的勾结下用钱把他们给压了下去，私了解决。我这样想是因为我和王一得到了二百块的心理补偿费。我感觉用二百块就让我们经历这种可怕的事是很过分的，而王一却在窃喜这个月能有一千一百块的工资了。

从那天我就被“花样年华”里面的小姐们叫成胆小鬼，说我被吓得昏了头。我对她们的冷嘲热讽倒是没有什么解释，我并没有觉得这样是什么软弱的表现，我既不是打手，也不是士兵，我只是一个落了榜的高中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