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那不一样的爱
说起我们家的事,可能就是村里的笑话。
大伯外号叫:“贼面” 就是说他脸皮厚,绝对不是指偷东西的意思。
我二伯就叫:“芋头” 意思说他风吹两边倒,没主见。
我爸就更搞笑叫:“泥猪”只听说过笨猪,泥猪按我们那的说话比笨猪更笨大概。
他们三个人是万万不能聚一起喝酒吃饭的,凡是那样的场合,轻则闹得不欢而散,重则相互破口大骂,严重时还可能打上一架。每次他们吃顿饭,我们是心惊胆颤,生怕又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他们是喝醉了就有点飘,不但身体飘,人的思想口气都跟着飘飘然,那种情况下就容易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招人烦,一言不合就开始了,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别人是学不来的。 今天打了一架过不了几天又是好兄弟,都是成家的人了真不知他们的脸皮怎么那么厚?
我奶奶在我爸六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我爷爷带着三个儿子过完了一生,也没再娶。那个时候穷得都吃不上饭,还好他们人多力量也大,去山上砍木头或是做点散活,就那样吵吵闹闹地长大了,各自娶妻生子。
小时候和大伯相处不多,对他的影响是,无论见到哪个小女孩,他都统一叫“扁鼻子。
十几岁以后我才渐渐懂得了他。有段时间爸爸和他闹得非常不愉快,我妈在那年得了癌症,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而大伯还指望着我爸爸替我堂哥交学费。
那天爸爸和往常一样去大伯家吃饭,回来给妈妈切药材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突然用刀切断了自已小姆指上的一截肉,说以后和大伯断决关系,一刀两断。
顿时鲜血直流,把生病的妈妈吓坏了,哭着让爸爸去医院包扎,爸爸那天是有许多委屈的,哽咽地说着大伯太自私,只想着自已。我家的处境都如此艰难,不安慰就罢了,还要添麻烦。
没过多久,妈妈就去世了。 大伯帮忙着料理了后事,尽到了做大哥的责任,后来他们又渐渐和好了。 早几年那时妈妈还没有生病时,有一次和我爸爸吵架,妈妈就离开了家,大半夜的还没有回来。爸爸又喝了点酒,就去我外婆家找去了。
结果人没找着,还和那边的人因为口角而打了起来,轰动了整个村。我这边大伯知道了以后就带着一群人去那边打群架,可怜我那七十多岁的爷爷深更半夜的还急忙忙地赶到我外婆村,中间隔了一条河,爷爷还差点摔了个跟头掉河里。有 这些不省心的儿子爷爷也真是够操心的。
此事闹得挺大,主要是大伯太猛,把人给打伤了。眼看就要过年了,最后还是我舅舅出来协调,才算平息了此事。 我由此想说明的是,我大伯得知弟弟被人欺负的时候,能不计后果挺身而出还是能算是一个好哥哥的。
让我对大伯最感激的一件事,那时我上初中,学校要每个学生交50斤柴,没有柴就交钱。而我两样都没有,走在上学的路上我正发愁,看见迎面走来的大伯,我礼貌性的叫了一声。 大伯那天尽从口袋慷慨地掏了十元钱给我。
对于我那显然就是雪中送炭呀,解了我燃眉之急,我自然是感激万分,从此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就高大了起来。到现在我仍然是忘不了当时的喜悦所带给我的那份厚重的温暖。
大伯很能吃苦,每每去山上扛木头是无人能及,力大无比,他能赚钱。可是赚来的大部分钱都送他的牌友了,有时一打麻将就是打一天,中午饭也不吃,长期这样,身体自然就出了问题,得了胃癌。还好那时我堂哥已经结婚生子,也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我县重点高中任教。
我堂哥书果然没白读,孝顺父母成了我们村的榜样,我大伯虽说被判了“不治之症” 我堂哥还是倾尽所有,为我大伯换了胃。只为让大伯多活几年,手术做完以后,堂哥就让大伯在家好好休养,没事打打牌,但只有一个要求,记得按时吃饭。那时大伯也爱惜自已的身体,还是蛮配合。
大伯生病了,我自然要去探望,还要给点钱,(那时我已出嫁了) 可大伯就是执意不要。让我们自已留着花,打工赚点钱也不容易他说。在他调养的这几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更让我敬佩起我的大伯。
还是他那爱喝酒的弟弟(也就是我的爸爸),那天早上就喝了一瓶二锅头,然后和我弟弟去山上砍木头,正准备干活的时候,爸爸突然就不省人事,口吐白沫,嘴里还时不是的糊言乱语,把我弟弟吓坏了。 赶紧打电话给我大伯及我堂哥。 我堂哥立马联系了医院,大伯火急火燎地赶来,把我爸爸送去医院。
到了医院,各项检查都做了,还是找不到病因,爸爸仍然不正常,也不像是喝醉了的症状。 那晚我大伯陪了我爸爸一夜。抱着他,泪眼汪汪,说我可怜的弟弟呀,我可怜的弟弟。也就是说当我爸爸在生死关头陪着他抱着他的人是我大伯,而不是我后妈。 我后妈晚上去县城的女儿家睡觉了。
由此我大伯对我后妈是真失望,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狠毒,为我爸不值。 后来又紧急送去了南昌。我堂哥拿了银行卡给我弟弟说,要多少取多少,不够再借。
而那时的我对这一切还蒙在鼓里,我那傻弟弟尽也不第一时间通知我,说怕我担心。 后来爸爸稍有好转了才给我打电话,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正是奥运会开幕式晚会,我正在外面逛街,弟弟说:“爸爸晕倒几天了,现在要去南昌" 我以为自已听错了,那一刹那我感觉天塌了,人变得有些恍惚,泪水直在眼里打着转。
那一夜我彻夜难眠,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我除了担忧还有恐慌,没了爸爸我该怎么办? 当我急冲冲地赶回家时,我大伯把我叫过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那弟弟是真可怜,这几天我是担心的睡不着,虽然那时天快黑了,我依然能看见他眼里闪着那晶莹的泪水,像一束光照亮着我的心,(那时爷爷去世了) 。大伯的一番话让我知道,爸爸也是幸福的,有人疼有人爱。
还好,爸爸最终恢复正常了,也没有查出什么病,有人迷信说那天正好是农历七月初七,或许是遇到啥不干净的东西了,我更愿相信是妈妈在天之灵保护了他。见到爸爸的那一刻,他尽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你看我没事了! 我啥病也没有。
过了一年,我大伯旧病复发,虽然他也想多活几年,可是命运的事总让人身不由已,在他病得历害的时候,爸爸每天都去探望他,陪他说说话,人年纪大了果然就懂事了,再不会有往年那样破口大骂的情形了。
我看到了一种惜惜相惺的兄弟情,溶在骨子里的血脉之情,后妈总是对爸爸说:“你这个傻瓜,不要靠他太近,会传染的。 你离他太近身上会沾上晦气,会给小孩带来不利的。
爸爸才不管这些呢,对他来说他的哥哥需要他,爸爸的性格大伯是知道的,固执,也爱口出狂言,对晚辈也总爱说教,大伯在弥留之际就特意交待堂哥们:”要尊重叔叔,不要和叔叔对着干,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叔叔!
在我们赶回家的路上,大伯去了,未能见上最后一面。那年他还不到60岁,生命就此画上一个句号。
他们这一辈子看似在吵吵闹闹中度过,谁又能说他们的感情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