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往事(15)
一个人的好坏究竟要如何评判,从古至今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就像没有人能明确证实灵魂是否真的存在。
将世界肢解到个体,那些客观存在的东西,就变成主观上的见闻。信则有,不信则无。
于是,有人相信鬼怪神佛,有人觉得灵与魂是封建是无知。
于是,有人相信我是个好人,有人则笃定我仗势欺人、十恶不赦。
我不在乎人生海海中那些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心中如何想如何信。但是看着刚和教务处老师的谈话结束,从办公室出来一语不发便直接离去的俞建平,我知道我的所做所为又叫他失望了。
失望多了便会麻痹,但之前那阵子的发奋图强好像制造出了一种我马上就会出人头地的假象。希望落空难免令人情绪低落,一切情有可原。
有时候我总会想,人是不是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就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胸口发麻鼻头发酸。是不是只要什么都不在乎,心肠坚硬,就无懈可摧。
那天晚上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和白马莫循两人一起回家。我跟章远走了,骑着摩托车,穿过晚高峰去菜市场边上吃二十几块的小火锅。章远从不问为什么,只问我要什么。于是,我再一次同这个曾势不两立的坏家伙离开,逃避人,逃避追问。
过了两周,我独自离开奔赴最后一场考试,白马拿着行李送我下楼。
尖子生的备考一向时间紧迫,原以为他只送我到楼下,可是没想到他却一同上了车。
去火车站的路程二十公里,出租车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很奇怪那个冬天,每个人都好像突然多了些不能分享的秘密。人就是这样,心里一旦有事,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就会变少,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就会引爆一个核反应堆,然后天崩地裂,平静和幸福就此瓦解。
到了车站,发现时间还早,白马扭头问我想不想喝什么,他去买。我下意识看了看背包旁的保温杯,他妈妈一早就为我准备好了护嗓子的茶。白马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不自觉舔了舔舌头,点了下头。然后又问,路上带没带吃的,同样的我拍了拍背包。他不再说话,低着头看着脚的旧球鞋,安静地陪我坐在候车室。在其他欢声笑语中,那样的安静显得很陌生。
白马本就是话不多的性子,加上我耳朵不好使之后,不愿意再主动和别人聊天,于是除了必要的应答,很少能听到白马开口。
于是我们谁也不说话,看着从视线前路过的陌生人,好似在试图猜测他们最后会走向哪个站台。
时间总是会到的,手表的指针指向十点时,周围一同候车的人排起了长长的队列,一下子从之前的散乱变得规整。就像两岸框住了河,水就只能往一个方向流。
我本来也该加入队伍的,但白马走上前去替我排着队。白马好像又长高了,顺着人群一点点往前挪,但我始终能看见他的头顶。有赖于他的身高、清秀的长相以及冷清的气质,在拥挤的人群中,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不属于那个小城市,等到羽翼丰满,他会远走。我看着他,心中笃定地想着。
只是我不知道,当时看着我拖着行李离开的白马也是这样想我的。
离别初见端倪,重感情的人,已经在心里排演了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