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虫·蝉
蝉这个名字我以为是虫里最美的。当然因为它谐音了“禅”。最早古人确实也认为蝉伏在树上,不饮不食,只是餐风饮露,确实有修禅得道的意味。
蝉最早的象形字就是虫的形象,怪可爱的。甲骨文里没有“夏”字,于是人们多质疑夏朝的存在。有说法认为蝉是夏天的代表。有“周而复始,延绵不绝”的意思。所以有学者认为“蝉”的象形字就是最早的“夏”字。
因为蝉有羽化飞升、周而复始的寓意。所以在古代墓葬的殉葬品中多有蝉的饰物。蝉又有一鸣惊人的意思。所以日常也做成玉饰品佩戴。
没有蝉的夏日声画是不完整的。儿时在山城。父母在老三线企业。企业也正到了要死不活的地步。重庆的夏天不用说,有种把人逼在屋里的能量。盛夏的正午,厂区车间里空落落的。偶有个把人弄出“哐当”的声响,随即回复到夏日午后的静默。风是没有一丝的。树们都在骄阳下静默着。
厂区、宿舍区连在一起。这样的中午,大人孩子能回家都回家。屋里的水泥地早就擦得发亮。铺上一张竹席或草席在地上睡午觉。
门帘垂着,隔开屋里屋外。那时是没有空调的。一把老风扇犯了颈椎病似的摇着头,把一阵阵热风送到汗黏黏的身上。身子一动,滋啦滋啦地响,在席子上留下个人形。妈妈摇着呲牙咧嘴的蒲扇给我扇着风。然后她就先睡着了,发出呼呼的鼾声
夏日午后总是这么明晃晃的。每个画面我回忆起来都是明亮而静默的。除了午睡人的鼾声,打破这静默,让我有存在感的就是窗外传来的阵阵蝉声。“知了、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嫌蝉叫得烦。反而觉得这记忆深处的鸣唱更让夏天有了明亮而安静的画面感。以至于多年后,听到窦唯的《黄昏》里响起一段鼾声,闭上眼似乎也有了蝉声。就像躺在了那个夏日午后水泥地的凉席上。
但我是对不起蝉的。
孩时的玩伴在夏日有个保留活动:粘知了。找根细竹杆,差不多就是钓鱼竿前端粗细。然后下面再接上一根粗的长竹杆。这样就能够到高枝上的鸣蝉。绑好竹杆就到处找蜘蛛网。找到蛛网就用竹杆细头去裹蛛丝。常常是“网站主人”还在。蜘蛛有大肚子、小头的,有细长腿的,有黑灰的,有花的,有斑纹的。我们一通搅动,把站长搅得四处奔逃。然后收回竹杆,把搅下来的蛛丝攒到竹杆尖端。一口口啐唾沫,三个手指捻动蛛丝,直到它变成粘粘的一坨。
工具准备好,就去粘知了了。循着蝉的声音,厂里厂外的树挨个扫荡过去。先粘矮处,后粘高处。小时候眼睛也好,竹杆长度范围内的目标都没跑。发现知了,稳稳地持住竹杆,静悄悄地向蝉伸过去,接近目标时,稍稍调整位置,对准蝉的翅膀猛地粘过去。偶有没粘稳的,扑棱着羽翅死里逃生。大部分不管怎么扑棱都逃不脱蛛丝的黏性。被我们收入囊中。
粘知了不是为了玩,是为了吃。通常一次能粘回几十上百只。在水盆里打整好(过程就不详述了),只剩下知了的头胸部位。有没有菜油都可以,下锅煎炒。吃的时候掰开,里面就是白生生的肉。(回想起来像蟹肉的样子)。一顿咂吧咂吧的美味就算告成。
最后把别人吃了,当然不好意思再说浪漫。只愿它们都羽化成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