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春原创随笔：水盆盛月亮

                                  水盆盛月亮

      

      因为喜欢月亮，所以便常常倚在南窗台，望着如钩的，或是银盘般的月亮发呆。总有浓云遮月的时候，这时的夜空黑得毫无内容，黑得如此巨大而深不可测的虚空会令心生出一丝恐惧来。会联想起夜行人这一刻的心境，倘又有疾风骤起，赶路的双足必定仓皇。

      如此的夜晚我断不会出门的！怕黑。

      最爱看的是中秋节的月亮，透着圆满的祥和。咬一口手里的月饼，望一眼天上的月亮，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喊：“妈妈，快看，月亮多胖啊！”

      多么可爱的童稚呵，形容满月不说圆而用胖。

      月饼吃完了，抬头望天，月亮还是那么圆。

      诗人顾城少时看见月亮落进盆里，便小心翼翼地端盆进屋，结果月亮没有了，换成了灯。幼时我也做过类似的事。

      蹲在乡下的院子里看盆中的月亮，看着看着便用小手搅动水面，于是那月亮便破碎了。接着，开始等着这银色的碎片渐渐聚拢，待水面复归平静，又生成了新的月亮后再搅动，那时的我于这样的游戏总是乐此不疲。

      后来我被接回城里住进了楼房，因为有了高度，便觉得距离月亮近了些，因而不再玩用盆盛月亮的游戏，改用两手圈拢月亮。做教师的母亲一边批改学生作业一边给我讲起了“猴子捞月”的童话。我听了嚷：“妈妈，这些猴子好傻，井里的月亮是捞不起来的，我在水盆里捞过的。”母亲听了笑了，慈爱地抚我的小脑袋瓜。

      那时我说猴子捞月的举动傻，到了成年后才知道我这结论委实下得早了，其实我比猴子更傻。

      想想我自己吧，这一路磕磕绊绊走来，在刻意与不经意中做过多少类似“猴子捞月”的蠢事？顾城曾试图用盆把月亮端进屋里，结果是灯取代了月亮。对此顾城算是幸运的，盆里的月亮不见了，他可好歹还盛到了灯。而我却总是如此晦气，吃力端着水盆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却遭遇了停电，盆里的月亮不见了，一片漆黑。更糟糕的是，稍不留神又绊了个大趔趄，于是手里的盆沿着抛物线方向飞了出去，仅有的水荡然无存。说覆水难收，可我还是试图尽可能地迅疾掬捧回些，哪怕是和上了污浊的泥的水！这于我是必须的，因为我的盆不能没有水，我离不开水！

      我的盆是搪瓷的，没摔漏，可却露出了铁的本质，谁都知道裸露的铁在空气中的氧气和水分作用下会是怎样的结果。

      如今我的摔了N次的盆虽已锈迹斑斑但还没达到严重渗漏的程度。盆底盛着少得可怜的一汪水，都构不成一个完整的截面，再想盛一轮满月是不可能的了。但我还是觉得侥幸觉得知足，毕竟我的盆还能盛到月亮，哪怕仅仅是变形的、残缺的月亮。

      我阻止不了我的盆锈蚀前行的脚步，因为空气中有着太过丰沛的氧气与水，所以我知道我的生命之盆终会出现彻底渗漏乃至掉底的那一天，从而失去最后的一滴水！

      没有了水，盆再也盛不到月亮，但于我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要的月亮已跃然心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