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贵州写个故事』老家的雾

『为贵州写个故事』老家的雾

说起来，老家的雾稀松平常得很。远不像断桥的糊辣椒那么飘香四溢，没有坝陵河大桥的雄伟壮阔，她就像一位慵懒的少女，懒懒地趴在绿野大床上一脸睡意。

我最喜欢毛毛雨时的雾了。仿佛天空降下帷幕，试图遮住湿人秀发的水珠，奈何无孔不入，野草尖儿也坠满了雨水。那时的雾气，软软绵绵没有筋骨，紧紧地贴在山腰上，像出浴一刻的人儿，轻轻地披了件薄薄的纱。

有时候雾像是小天使午睡的被，在苍白的天空下反而匀称得可爱。缓缓地浮在绿草与青石之间，从巉岩和崖边花儿的身旁走过，在关岭这一岭接着一岭，一峰还是一峰的山脉中，雾就是最合适的装束。

七八年前，那时的我在家乡养马村的田野和山岭与玩伴互相追逐，在玉米地里穿梭，在草叶里扒地瓜野果。休息时枕着杂草，眼睛直直地望着滴水涟漪仿佛下一刻会荡起水波的蓝天，那样的美好就在昨日，触手可及却也无法触及。下了小雨的话，白雾就会像一张满是回忆的纸卷，铺天盖地地袭来，用年少的活泼和欢乐，唤醒少年最纯白无暇的青春记忆。

转眼间，在山林里奔跑的步伐，变成了在钢铁世界里的挪行。越和繁华世界走得近，就越惧怕自己忘记，越担心自我麻痹，好在回忆里的美好，都在那白色雾气的笼罩下，安然无恙。

而且我极讨厌城市里的雾，松松散散，不成模样。在密集的楼房之间弥漫开来，不像大自然的舒适，更像风烛老人无奈的叹息，夹杂了太多城市的喧嚣和机器的轰鸣。在这样的雾里，我像是被死死扼住了脖颈不能呼吸。还是关岭的雾好，轻松自然。

如今回老家的次数少了，城市雾气的散漫与呆板，让我渐渐失去了对雾的关注。而几个月前因事回家，再遇乡间薄雾，心间突然一丝震撼，真好，是旧时那种情趣，让心中的阳光渐渐破云而出。和记忆里不大一样，因为雨水的缘故吧，显得更浓更广了，把山岭的形体勾勒得更纤细瘦削，模样有些不清楚，却又隐隐地有点裸露。随风飘动得很快很疾，却依旧不会展现自己的样貌，调皮地挑逗着我这观雾人的心情。绿色山坡在隐约的遮盖下，颜色更显得墨黑，一些纤薄的雾气像流水在山脚浮过，像极了女子长裙的蕾丝边在微风里飘动，顶上满满的都是厚重的白雾，我想看清那山巅的形状，它却一会儿变个形态，更加模糊不清了，我索性收了眼，去感受雾气里清冷的温度。

大多数雾气都是冰凉的，若你挨得够近，可以看到白烟一样的雾气会在手腕边环绕，清凉的触感像山林里的女子握住一样，直达心底。可惜城市里死气沉沉的白雾，只会包围着你，像枷锁捆绑着你，出不来气。所以我爱极了老家的雾，她有女子的温柔，青年的灵动，老人的安宁，孩童的顽性，一语一言之间都有特定的属性，散掉心里好多的疲惫。

好景不长，这雾或许随风来也随风去，渐渐散开还原了山岭间的原貌，那么赤裸突兀的展露给所有行人，没有了一丝朦胧和迷幻，一切都太真实太空白。我忽然觉得，城市里那弥散不止的白雾，为我们屏去了许多嘈杂和喧闹，兴许是一件好事吧。